晚饭。

  饭桌上气氛诡异。

  肖应之一言不发，但是依然会给肖斯匀夹菜。

  肖启林看着肖应之的状态，好几次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默默吃饭的陈彤，又把话咽回去了，只说吃完饭让肖应之去书房。

  肖泽允甚至没有下来吃饭。

  肖斯匀让人去喊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搭理。

  吃完饭了，趁着两父子在书房“密谋”，肖斯匀敲响肖泽允的房门。

  房门悄悄地打开一条缝，一只眼睛卡在门缝里看她。

  肖斯匀端着一大碗饭就往里挤，“让我进去。”

  肖泽允当然不会拒绝妹妹，让她进来后往床上坐。

  他的房间乱七八糟，不像妹妹房间有人定时打扫，实在没什么地儿好落脚。

  肖斯匀也嫌弃他的床，找了块干净被面，扯过来垫着坐。

  她一边嫌弃一边问:“爸爸说后天带我回老家，你要一起吗？”

  肖泽允是直接盘腿坐在地上的，大口扒饭的时候顿了顿，抬起幽怨的眼睛。

  “肖应之也去吗？”

  “当然要一家人去啦，爸爸说要告诉列祖列宗我回来了的。”

  “就是他把你弄丢的，他还好意思去？列祖列宗还不把他骂死！”

  “那你去不去嘛？”

  “我当然要去了，我才不会让他在列祖列宗面前嚼我舌根。”

  他恨恨地嚼几口白饭，肖斯匀心想肖应之才不会像你这么小心眼。

  “那你去跟爸爸说。”

  “你帮我说。”

  “我不要，你自己说，他在书房，书房就在你旁边。”

  肖斯匀蹦跶下来，径直出门了。

  肖泽允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几口把饭扒完，来到书房前，手刚搭上门把，就听到里面传来故意压低的谈话声。

  “你是大哥，多让让他。”

  “我让他很多年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是受的刺激太大才会这样，他状态一直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肖应之闷着一口气。

  “就他丢了妹妹，我没丢了妹妹？”

  “因为把妹妹弄丢了，自己接受不了，就幻想是我弄丢的，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指责我？”

  肖启林叹了一口气，既心疼又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

  “爸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但这也没办法不是，小时候不是没试过纠正回来，但是医生说不能再那么刺激他了。”

  “现在斯匀回来了，看他会不会好转一些。”

  肖应之默了一阵子，还是自己忍了下来，说:

  “除了跟我吵架，其他都挺好的，平常跟着妹妹，他看着也比之前稳定，脾气也乖很多。”

  肖启林总算感到一点欣慰，“那就好，那就好，那你看……”

  肖应之长叹一口气。

  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肖泽允总是强调他是罪魁祸首。

  他纵然心里不服，但经年累月，他自己有时也会习惯性地把这件事揽下来。

  只是有时候肖泽允说得实在太过分，他也是会忍不住吵上几句。

  好在妹妹现在回来了，她善良可爱，更不曾怨恨过任何人。

  只要妹妹健康快乐，就好了。

  “我知道了。”

  终究还是老大受下这个窝囊气……

  肖启林尽量宽慰大儿子。

  “多亏了你，应之，你是个好大哥。”

  “他们两个还小，我年纪也上来了，以后家里跟公司，肯定都是要靠你的。”

  “你要撑得住啊！”

  肖应之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默默地点了点头，暗自发愁。

  而听完这一切的肖泽允，站在门外如遭雷击。

  记忆走马观花地在脑海里闪过，从前妹妹走丢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回放。

  牵着妹妹手的那个小男孩，脸换了一张又一张，时而是肖应之的，时而是自己。

  他逐渐破防，头疼欲裂。

  这时肖斯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还没进去说？”

  “那你要不要喝了汤再进去？”

  她又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炖汤。

  怕惊扰到书房里的两人，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

  又小步小步地挪到他身旁，把脑袋凑过去偷听。

  “他们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

  她没太留意肖泽允的状态。

  事实上，她虽然知道肖泽允因为小时候的阴影有点心理问题。

  但实际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发作，发作起来又是什么样子。

  可一看见她，肖泽允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记忆里的他牵着妹妹的手，要带妹妹去买泡泡机。

  可是游乐场里人太多了，好多人冲撞来冲撞去，他就不小心把妹妹的手松开了。

  他转头看着妹妹一个人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害怕地忍着没哭，还在四处张望他。

  但是很快，妹妹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想从大人的腿间挤过去，却怎么也够不到妹妹。

  是他把妹妹弄丢的……

  不是肖应之……

  不是肖应之……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难以接受，眼眶渐渐发烫发红起来。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错怪了肖应之。

  原来是自己把妹妹弄丢的，不是他……

  他沉浸在真相大白的震撼中，但却意想不到的是，他以为自己会大哭大闹，或者推门进去跟他们对质一番。

  但他只觉得脸上突然一凉，他抬手一抹，才知道自己无声地哭了起来。

  “是我……是我才对……”

  他喃喃自语地念叨着，茫然地看着肖斯匀诧异地回看自己的样子。

  “你、你干嘛？”肖斯匀不敢置信，“干嘛突然哭了起来呀？”

  肖斯匀说话的声音不小心大可点儿，书房里的人终于察觉，发出了点动静。

  肖泽允第一反应是想逃跑，急忙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撞了肖斯匀肩膀一下。

  肖斯匀轻声惊呼，稍稍往墙上撞了一下，好在是护住了汤，没让汤水洒出来。

  而肖泽允已经大步走远了一点儿，回头看到妹妹正努力挽救手上的那碗汤。

  他正抬脚要往回走，可下一秒，肖应之就从书房探出半个身子，帮忙端过了妹妹手里的碗。

  肖应之抬眸看向他，肖泽允心底忽地升起怪异的感觉，头一扭赶紧下楼跑了。

  肖斯匀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又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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