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舍几人约了晚上去外面吃饭唱歌，好好庆祝的。

  赵方看下时间。

  还早，索性回到别墅，拿出了一堆瓷片出来。

  这是他在琉璃厂那对父子的摊位上收的，接近一百片。

  将所有的瓷片正面朝上，全都平铺在红木茶几上。

  一片片尺寸不等的碎瓷上面，布满繁琐的纹路，像极了一种叫做拼图的游戏道具。

  莹润白皙的底色上，那些花纹呈现撩人的枣红，却又有浓淡相宜的变化。

  平铺在桌面都像是展开了一幅壮阔的画卷。

  赵方提着几个塑料袋就钻进了厨房，那几个袋子里，都是刚刚回来路上采买的东西。

  足足过了半个钟头，他才满头大汗，从厨房里端着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瓷碗走了出来。

  里面有小半碗粘稠的糊状液体，倒像极了过年贴对联的浆糊。

  赵方却对它有着浓浓的期待。

  这可是自己学习的修复秘技，专门应对瓷器黏合的。

  其中的部分材料，赵方搞不到，只能选择相近似的来代替。

  也不知道最终效果如何。

  他坐回到桌前，平复下情绪，脑中高速运转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出手挑拣出六块形状不规则的瓷片，稍加调换角度后，轻轻拼凑在一起。

  顿时，一个瓶器的底足，呈现在眼前。

  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赵方马上在接口处，抹上了密制黏合剂，然后用吹风机不停地加热。

  几分钟后，他轻呼口气。

  成了。

  在自己的入微之眼之下，依旧能够看到肉眼几乎不可察的裂痕。

  但能做到这一步，他已经非常满足。

  一来是瓷片本身就被磨损过。

  再者，自己的修复手法生硬，并不熟练，墨家传承的修复剂，自己也没能完美调制。

  将这个器皿的底足，轻轻掰扯，竟然非常牢固。

  赵方暗暗点头，这眼神带给自己的果然都是神鬼手段。

  不再耽搁，他心神再次沉浸在桌上的瓷片海洋中……

  直到下午五点多，房间里的光线开始转暗。

  赵方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一个圆肚细脖，花纹繁复，古朴优雅的瓷瓶，出现在红木桌上。

  可惜的是，瓶子并不完整，瓶身有两处空洞，瓶口处也缺失了一大块。

  桌面还有剩余的瓷片，但已经都对应不上了。

  赵方眼神恍惚，怔怔的盯着那个瓶子。

  明万历的瓷瓶。

  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赵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一股极其隐晦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万历年间，一个而立之年的西方人来到华夏，机缘巧合下，和墨家传人黎甲结识。

  那个西方男子异常聪慧，可谓天才，在宗教、算学、天文、地理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

  一来二去，两人越来越投缘，两人相互学习探讨，从学习语言，到分享各自的宗教和见闻，彼此都有很大收获。

  黎甲赠给这个西方男子在华夏的字号，泰西。

  而他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做利玛窦！

  咦！

  赵方伸手如电，一把将瓶子抓起，目光狠狠看向其中一处。

  只见，在朱红色纹路之中，一丛竹子间，赫然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那片片竹叶交相重叠间，竟然组合出两个字来。

  “藏字竹纹！”

  “竟然是藏字竹纹！”

  赵方在这一刻，仿佛被无数道惊雷击中，表情复杂到了极限。

  “泰……”

  “西。”

  真的是黎甲亲手绘制的东西。

  这一刻，赵方轻抚瓷瓶，仿佛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与墨家天才巨子，进行了一场旷古烁今的神交。

  此刻的赵方，竟然有些哽咽。

  手里这个釉里红松竹梅纹玉壶春瓶，正是当年黎甲亲自以铜彩描绘，烧制后赠送给泰西的礼物。

  松、竹、梅……

  岁寒三友见交情！

  整理好东西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赵方的脑海中，始终浮现出那个瓶的影子。

  当年两人，是从南都相识。

  那个时候的泰西已经从广省学会了汉语，能够正常的交流。

  而最后告别的地方是京都。

  由于黎甲当时急着去处理南方要务，只能暂时离京。

  而那一别，就是四百年。

  在离开京都前，曾经把两件墨家至宝，交给泰西代为保管。

  其中一件，是一颗天外之石的珠子。

  而另外一件，则是墨家代代相传的信物，墨刃。

  估计当时南下，也是感觉到了其中的艰难和凶险。

  这才耗费心血，用逆天之术将墨家的传承，试图给保留下来。

  谁能想到，四百年后，自己竟然机缘巧合下，获得了这份传承。

  赵方刚刚已经在网上查询过利玛窦这个意国人，当年在华夏的所有足迹。

  得知他最终定居在了京都城，直到病逝。

  呼——

  长吁了口气，利玛窦墓就在京都，自己有时间，定会去探望“友人”。

  那件釉里红松竹梅纹玉壶春瓶，既然能被自己捡漏到碎片，那颗天外之石也流失了。

  被自己得到……

  那代表墨家信物的那把墨刃，又去哪里了？

  自己一定要找到。

  就算把整个京都城的古玩圈翻个遍，也要找出来！

  ……

  华灯初上，暮色四合。

  霓虹闪耀的京都城里，最热闹的一条小吃街就是鬼街。

  鬼街最早叫鬼市，其历史可以上溯至清末民初。

  当时家道中落的达官显贵，准备变卖家中的古玩珍宝，又因有失身份不愿抛头露面，往往选择在凌晨三四点的“鬼市”打着灯笼交易。

  后来人气越聚越旺，很多来路不明的宝贝，也会趁夜来这里倾销。

  大家揣着宝贝到这里，遵循着两大规矩：看货不问价，照货不照人。

  直到建国后，这里始终人气不散，但是商贩的摊位已经从古玩珍宝，变成了各种美食小吃。

  “你现在是土财主了，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哈。”

  郑磊穿着大裤衩，大摇大摆的走在队伍最前面。

  有他这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开道，一时间鬼街上的游客纷纷避让。

  赵方笑笑：“小意思，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都包了。”

  其他三人虽然家境不错，但毕竟都是家里的钱，手里那点生活费，根本不够一晚上放开折腾的。

  他们听赵方说刚卖了根蚕丝琴弦给鲁省博物馆，眼热的不行，三千万啊。

  本来还打算在学校周边吃吃喝喝就算了，一听这个消息，几人非要打车来到鬼街，正儿八经的让赵方出次血。

  “就那家，小龙虾！”

  两人齐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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