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率领大军直扑汉中。

    这位老将听说韩遂死了之后非常开心，唯一让他有点不满的是他没有捞到亲手斩杀韩遂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这是上了年纪，刘备还是不能完全将大事托给他，生怕他耽误了事情。

    这让他非常憋屈，寻思着这次南下汉中一定要立下大功。

    他们是从傥骆道出发，这条道相对宽阔，但是缺水，黄忠做足了准备，一路迅速向前，每次扎营就让当地的向导带人补充水源，这下全军都没有被缺水困扰，很快就走出傥骆道。

    黄忠本来做好准备去南征寻找张鲁，可他没想到才走出傥骆道，张鲁就已经亲自来迎接。

    这位五斗米的大天师一身素净的白袍，头发披散而不凌乱，他满脸儒雅肃穆，几寸长须轻轻摇晃，当真宛如神仙一般，他身边簇拥着十几个甲士，各个面色黝黑，衬托的张鲁更加素雅庄严，让黄忠一下就生出几分顶礼膜拜的冲动。

    他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下马款步走到张鲁身边，恭敬地下拜道：

    “末将黄忠，不知可是张天师当面？”

    张鲁从容地一笑，右手凌空虚扶一下，尽显高士做派，微笑道：

    “不错，在下便是张鲁。”

    黄忠感慨地道：

    “想不到竟有劳张天师迎接，末将实在汗颜！”

    黄忠平时还是很桀骜的，但人家张鲁是什么人，人家不仅是镇夷中郎将、汉中太守，更是五斗米的大天师，黄忠之前屯在关中的时候就听不少人说张鲁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移山填海之能，人家亲自来迎接自己，当真是给足了黄忠面子。

    张鲁非常从容地道：

    “黄老将军不要客气，十多年前，鲁还在成都山中修行时，就听说黄老将军好大的名声，听闻老将军到来，我等自然要来亲自迎接。

    鲁无能，此番遇上曹操兵马，也全仗黄将军帮鲁御敌了。”

    黄忠惊讶地道：

    “曹操果然来了，居然来的这么快？”

    张鲁点点头，满脸的沉着平静之色，肃然道：

    “曹贼行大逆不道，逆天而行之事，张某率军与之大战，绝不肯让其胡作非为，曹操恼羞成怒，果然率军来攻打汉中了。

    可这又如何，难道我还畏惧这阉竖之后？他尽管来，便是战到就剩下最后一人，我张鲁也绝不怕他！”

    黄忠被张鲁的气节感动，不禁连连颔首，肃然道：

    “张天师当真了得，闲话少叙，先带我去前方，我先斩几个曹贼手下的鸡犬回来！”

    张鲁的神色顿时变得有点尴尬，笑道：

    “这个啊，其实，其实没有前方了……”

    “蛤？”

    “实不相瞒，我等已经丢失阳平关和南郑，现在贼人就在附近了！”

    黄忠：……

    曹操率领大军突然穿过祁山道进入汉中，张鲁完全没有防备，立刻遭到重创。

    谁能想到不久之前还在武威、汉阳等地趴窝的曹军会突然全军出动直接南下，而且声势浩大，摆出一副全军决战的架势？

    张鲁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收缩，可曹军的先锋速度极快，完全不给张鲁收缩的机会，他们迅速占据各地的粮仓充作军资，俘虏了好几個张鲁设置的祭酒，一时间关中大震。

    张鲁平时治军并不严格，这会儿遇上曹操的强攻一时都乱了方寸。

    他们之前还兴致勃勃地要去进攻曹操，没想到被曹操打到面前，张鲁一看抵挡不住，立刻就……就抵挡不住。

    尤其是看到曹操亲自抵达，张鲁生怕这是之前自己去进攻惹怒了曹操，现在已经跟刘璋商量好要来夹击自己，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他肯定不能向蜀郡撤退，没办法也只能走傥骆道想要去关中投靠刘备，然后现在他们正好看到了走傥骆道而来的黄忠，张鲁当真是眼泪滚滚，一下恢复了冷静，所以刚才说话的时候才这么淡定。

    黄忠本来还以为张鲁是重视自己，所以特意跑了这么老远来迎接，现在一听原来曹操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大半个汉中，顿时血压都起来了。

    “曹，曹军来了几日？”

    “五日之前开始进攻汉中。”张鲁的弟弟张卫好心答道。

    “五天之前？”黄忠快哭出声来了。

    五天时间就能即刻攻破张鲁占据多年的汉中，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张卫吞吞吐吐地解释说，他们之前主动进攻曹操失败之后有点沮丧，张鲁手下的各部蛮王见这都深秋了，也该回家处理处理大小事，顺带安抚一下自己部落的人心，于是都各自散开，张鲁军大部分人见蛮王们各自散开，也都懒得打了，所以才被曹军找到了突破的机会。

    “曹军那些人打起来简直是不要命，那个叫乐进的虽然身材矮小，但是武艺当真高强，我们万箭齐发都射不死他，还被他杀了我们不少人，一人一刀就把我军众将一齐冲散。

    哎，实在是好厉害，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黄将军，那人当真是鬼祟上了身，万夫莫敌啊。”

    黄忠：……

    你们不就是专门驱鬼的吗？

    人家鬼祟上了身你们倒是驱鬼啊，不会这个都不会吧？

    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黄忠沉思片刻道：    

    “贼人现在在守卫阳平关吗？”

    “不错……”张卫弱弱地道。

    这下可麻烦了……

    曹操居然这么容易就占据了阳平关，之后据守不出，这下想要迅速解决可太难了。

    这可麻烦了。

    万一占据阳平关不出来，他们前锋没有带多少攻城的器械，曹军要是死守不出，他们还真是拿阳平关没什么好办法。

    哎，张鲁你们这汉中丢的也太快了吧？

    黄忠瞪了张鲁兄弟一眼，却又没奈何，只能暂时停下来，顺便派人向后方的刘备汇报这个情况。

    众人忙忙碌碌时，又听说了一个消息——乐进率领一千人一直衔尾追杀，张鲁等人刚摆脱不久，乐进又追了上来！

    他们全都是凉州的精锐骑兵，各个极其善战，之前用了两三天就击溃张鲁，之后一路追杀，根本没有把张鲁放在眼里。

    乐进这些年一直苦闷不堪，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没什么希望，此刻甚至带着几分自毁的念头，作战的时候他冒着箭雨奋力向前，甚至中箭都不退避，所以张鲁军众将才说他好像鬼祟上身，完全不惧箭矢。

    听说乐进已经杀过来，众人一齐色变，张卫赶紧说道：

    “老将军，咱们，咱们赶紧走吧，咱们走傥骆道回去，这些贼人总不会追到关中来，咱们……”

    黄忠哼了一声，冷笑道：

    “老夫就没见过这世上还有箭射不死的人，你们射不死，不是老夫射不死。

    看老夫的本事，要是不诛灭此人，老夫绝不回去！”

    黄忠麾下众将见黄忠毫不畏惧，也纷纷欢呼雀跃。

    众人严阵以待，眺望着前方，等待乐进的到来，乐进见张鲁停止后退，全军在原地列阵，也不禁眯起了眼睛。

    “来者何人？”他在马上高声大喝。

    黄忠远远望见乐进矮小的身形，冷笑道：

    “乐将军，久违了。听说久日不见，你现在已经能不惧箭矢，来来来，快让老夫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乐进听出是黄忠的声音，登时大吃一惊。

    之前来汉中的时候贾诩就说这次作战必须拼尽全力而且没有后退之路，需要迅速拿下汉中才能勉强与敌人对峙，并且赶紧呼唤成都的刘璋来支援己方，这样才能与徐庶相持。

    贾诩相信徐庶的支援一定会迅速到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算算日子，甚至曹军刚决定去汉中的时候已经提醒全军这次的主要对手不是武备松弛的张鲁，而是老对手刘备和徐庶。

    看见黄忠，乐进心中有些犹豫，但下一瞬，他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一丝疯狂。

    如果是之前的乐进，他这会儿会选择后退等待后方的支援，可这会儿乐进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瞬，已经迅速提刀向前，昂然迎向黄忠。

    多年征战，己方的势头却越来越差，乐进本就暴躁的脾气越发暴躁凶戾，他沉浸在酒精和美色中麻痹自己，现在他心中越发躁动狂热，见黄忠这种在荆州时还与己方并肩作战的人耀武扬威的站在自己面前，哪里还能管的了什么战法，什么进退？

    让我痛痛快快打一场，我看看你黄忠怎么杀我？！

    乐进居然还敢策马狂奔而来，黄忠登时感觉有点紧张。

    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是不是曹军的大队就在附近？

    这些念头让黄忠一时有点胆怯，一时差点动了逃脱的念头。

    可此刻，他听见乐进厉声大喝道：

    “老匹夫，我倒是听闻你箭术过人！我倒要看看伱能把我如何！？”

    黄忠心中腾地燃起一团烈火，他怒不可遏，他立刻将一切念头全都抛在了脑后，径自策马狂奔向前，乐进咬紧牙关，一手提盾，一手提刀，随时提防黄忠的神射。

    黄忠远远望着乐进上前，还是挽弓瞄准，下一瞬弓弦巨震，一支利箭长虹经天，直奔乐进面门而去！

    乐进一直提防的就是这个，见利箭射来，他立刻举起木盾，这一箭重重射在盾面上，乐进感觉虎口剧烈的震动，一时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以为箭矢已经透盾而过射穿自己，可随即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挡住了黄忠的神射！

    “哈哈哈，哈哈哈，老匹夫，你还能如何？吃我一刀！”

    乐进双目赤红，兴奋之下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中飞出来。

    黄忠以神射著称，这一箭不中，乐进自信一刀就能斩下黄忠的白首！

    “给我死！”

    乐进的声音极其尖锐，仿佛下一瞬耳边就会响起黄忠惊恐的惨叫，而等待自己的应该是荣耀和欢呼，以及曹操的赏赐！

    可下一瞬，黄忠出刀。

    这一刀古朴平和，却快得像是……英雄的一生！

    乐进只能稍稍看见黄忠的手，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滚滚烈风吹向自己的脸，眼前那把长刀就像活过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直抹乐进的脖颈而来！

    转瞬间，乐进做出了一生中最明智的选择——他生生收回了之前已经砍出去的刀，拦在自己面前。

    下一瞬，两刀碰撞，乐进听见一声骇人的巨响，手上的钢刀已经被震开一个缺口。

    黄忠雪白的须发飘散，和善的脸因为狰狞而格外扭曲骇人。

    “小儿郎，别把我惹火了啊！我今日一定要杀你！一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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