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陈凯有点怀疑人生，“望哥，你知道我多大么？”他绷直身体跟陆西雨比了比高高，“我，比她大！——高！——明白吗？”

  “你也比我大，”时望也跟他比了个高高，“比我高，不也叫我哥么？”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望哥你是凭本事让我叫你大哥的，她——”陈凯抱着胸脯，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不服道：“凭什么？”

  嘿，傲气！

  “你要比什么？”陆西雨对着他不屑道：“打架？还是玩游戏？”

  行啊，口气很大，还拽。

  “玩游戏！”陈凯一巴掌拍得响亮，“你要是能赢，我甘做小弟！”

  方振给方翊发消息，问他晚餐想吃什么时，方翊因为陆西雨的拒绝，回复他什么也不吃。

  但回到家，还是看到方振买了一堆的菜在厨房里忙活。

  “少煮点，就我们俩，吃不完浪费。”方翊到厨房说了一句，就退出来坐在餐桌旁等着了。

  今天的方翊很奇怪，既不玩游戏，也不干啥，眼眸垂得低低，看着地板砖发呆。

  方振端菜出来时，忍不住就问了：“是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闷闷不乐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发生什么，”方翊帮忙接过方振手里的菜，明显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嘴唇张了几次，犹豫着也没有说出口。

  “你小子怎么骗得了我，我——”是你老子！

  话音一重，不小心牵动胸口的伤口，方振没忍住痛，从喉间溢出轻微的呻吟。

  “怎么了？又受伤了么？”方翊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去扶他，在他全身上下看了看，“这次伤到哪了？”

  看着儿子担心着急的样子，方振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就是一点擦伤而已，不碍事的。”

  不碍事？真的吗？方翊撩开他的衣领，看见跟衬衫一样颜色的绷带从肩膀处一直绕到了腋下，而且胸口的绷带上明显还渗出了血迹。

  明明有伤，却还要顶着伤回来做饭……

  方翊不放心的又到他后背摸了一下，痛得方振“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又被子弹打对穿了？”方翊很严肃地问道。

  “没有，”方振侃笑道：“我又不是菜鸟，能每次都被打穿？这次就是在肩胛处擦了一下而已，连骨头都没有碰到。”

  “真的？”

  “真的。”

  “那你不在医院好好养伤，跑回来干吗？”方翊扶着方振坐下。

  “这不是担心你没饭吃嘛。”方振拿碗给方翊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

  方翊不吃外卖，小时候方振一出任务就会把方翊丢在叶家。自从叶家出事后，他不管多忙都会回来给方翊做饭，实在不能回来，也会做好饭菜温在锅里再出去。

  “爸，”方翊看着那碗汤沉默了好久，而后表情难过地喊了他一声。

  猝不及防的一声“爸”，让方振的心口突了一下。

  他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方翊：“怎么了？”

  是什么事情，让他十几年不叫爸的儿子突然开口叫爸了？

  方翊瓮着声音说：“……我想希语跟叶叔叔了。”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是活在别人的心里。

  叶少坤都死了多少年了，但惦记他的人却恍如昨日才和他喝过酒聊过天。

  他不是死了，他只是出了个远门还没有回来。

  两父子间已经很久不曾提及那个人了，方振的心在痛，钝痛，好像有人拿着把锉刀在他的心口一刀一刀的磨锉着。

  他把手指掐得发白，低吟道：“我也想他们了。”

  他也想了，曾经的三人帮，把酒言欢的过往……但那院子里的酒，等了五年也不曾见故人来。

  这一刻，他们都沉默了，像是很有默契地悼念故去者。

  好久，方翊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眸亮地问他：“爸，叶叔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五年前他就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方振的答案是：你还太小，不要问这件事情。

  现在他长大了。

  方振的手指掐地越发的白，仿佛不知痛般的指甲陷进肉里，他咬着牙，喉间像咽了血般喑哑道：“被别人害死的。”

  “那为什么当年的事故档案说是自杀？这是你亲自判的案。”方翊盯着他的眼睛看，想在里面找到一丝漏隙。

  方振自嘲地轻笑一声，“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事情做的没有一丝破洞。”

  他看着方翊说：“当年的事件那么重大，引起的民怨已经无法压制了，而我们又找不到一丁点的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不结案，可能连阿婉和小雨的命都保不住。”

  “爸，他们是谁？”

  方振这次很久都没有回答，他的眼底闪过很多种情绪，怀疑，无力，不解，不能抗衡，愤怒……明明灭灭闪过一丛丛的野火，仿佛能从地壳烧到天际。

  “爸……”

  方翊的这一声爸将方振从那种明灭的恍惚中喊醒，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恍然明白自己不能再说更多了。

  “方翊，”方振将手搭在方翊的肩膀上，告诫他：“你不要再碰这件事情，连打听都不要打听。”他很沉静地告诉他：“相信爸爸，总有一天能给你一个答案，也会还你叶叔叔一个清白。”

  只是这一天需要多久，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谁也不知道。

  有人在湮灭痕迹，有人在抚平伤口，还有人在让一切伤害沉淀，然后过去。

  只是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叶少坤的死亡真相不能被重新浮出水面。

  他们意识到有人在下一局大棋，而他们只能忍着伤痛被迫与其对弈。

  方翊知道方振这些年的付出，他也明白了方振拼了命的往上爬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能揪出幕后黑手，还叶少坤一个清白。

  但骆家呢？骆家的营阵到底在哪一边？他们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如今叶希语回来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一步一步进入到这场棋局里，颠覆所有人的运筹帷幄。

  而他方翊需要做的，便是跟随左右，护她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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