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老太抱起后，周禾便指着屋外喊:“鸡”。

  没错，她有很认真的在扮演一个小孩子。

  农村小孩喜欢的招猫逗狗，追鸡撵鸭，她也喜欢。

  可惜猫咪和鸭子周禾长到快一岁还没见过。

  村里唯一的一只狗，被主人关在院子里，周禾只听过声音，还没见过。

  见周老太抱着周禾出去了，屋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你昨晚是发什么意症呢？看把咱娘给气的。”

  老二周安首先开口了。

  这一早上把他憋的，再不问出来，他这吃下去的饭都不好消化。

  周平低着头，没说话。

  “二哥，这两天地里忙不？”

  周正不想让大哥太难堪，忙把话题岔开。

  “还不就是那回事，比起秋收那会儿清闲多了。不过比起咱大哥杀猪，估计还是下地更辛苦一些。”

  周安说话阴阳怪气的。

  刘艳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男人竖了个大拇指。

  她昨晚还以为自己男人真的不把老大罢工当回事的，如果是那样，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和他闹一场。

  现在听到周安酸溜溜的语气影射老大，刘艳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了几分。

  默不作声的周平，把头低的更低了。

  王素芬看了看自家男人，又抬头看了看坐在主位的周老头，到底没说什么。

  “我说大哥，你今天不会真的不打算下地了吧？”

  周安并不打算放过周平，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老二，你吃完饭了，就去把锄头给我收拾收拾。”

  周老头重重的把碗放在桌上，打断了周安的话。

  “爹，晚会呗，我和大哥说几句话。”

  周安并不怕周老头，笑嘻嘻的说。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要不要喊你娘进来？”

  周老头直接祭出周老太。

  “哎呀，爹，你看你，干啥事儿都要叫我娘，我这就去。”

  说罢，周安便灰溜溜的出了屋子。

  宋月秋吃完饭后，也和王素芬收拾着碗筷往厨房去了。

  只有刘艳，眼睛滴溜溜转着，见周老头和周平，周正都没有离开桌子，便也坐在那里不动。

  “老二媳妇，你吃完饭不去帮你娘喂鸡，坐在这里消食呢？”

  周老头开口撵刘艳。

  公公都开口了，刘艳自然也没有借口留在屋里。

  出了屋子，刘艳往门边一靠，这是打算光明正大的偷听。

  “妈，奶喊你去喂鸡呢。”

  周学达迈着小短腿从后院跑了回来，站在刘艳身前说。

  这下子，屋里的人也都听到了。

  “知道了，老娘又不聋，你这么大声干嘛？”

  刘艳也不觉得尴尬，骂骂咧咧的，撇下周学达往后院去了。

  “老大，现在他们都不在，你跟爹说说，你心里是咋想的？”

  周老头听着人走远了，才开口问周平。

  周平抬头看了看自己爹，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小弟周正，嘴唇蠕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又低下了头。

  “大哥，你就跟我和咱爹说说吧，我们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周正也好声好气的劝慰道。

  “没啥说的，你们就当我昨晚癔症了。”

  周平伸手摸了把脸，突然笑呵呵的说。

  “胡闹！”

  周老头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颇有点周老太的势头，把周平和周正都吓了一跳。

  “老大，我是你爹，就是你长到100岁，我也是你爹。你爹我虽然没啥本事，但是儿子有没有癔症，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你就跟爹说，你昨天说不想种地了是不是真的？”

  一向寡言的周老头，显然是有些为大儿子着急了。

  “没有，爹，我一个老农民，不种地还能干嘛？昨晚我就是睡癔症了，瞎胡说呢。”

  周平一口否定道。

  他现在已经非常后悔昨晚的举动了。

  半夜磨刀也就罢了，竟然还跟自己老娘说自己不想种地了，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那话怎么会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那就好，咱们家三代贫农，老大你一定要认清本分，有地种，有粮吃不是就挺好的，做人要知足。”

  周正听了自己老爹的话，差点一个仰倒摔在地上。

  他还以为老爹留下大哥，是想宽慰几句呢，谁曾想竟然是劝大哥要本分。

  啥是本分，难道农民就一定要老老实实种地吗？

  他周正就不是那样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找机会到县城上班。

  出了柳湾村开了眼界后，周正更加觉得人这一辈子不能认命，特别是他们这些农村的，如果认命了，就只能当一辈子农民。

  当初周平第一次杀猪之后，周正就想办法给周平弄了一把杀猪刀。

  一方面是方便周平接杀猪的活计，一方面也是为周平谋划其他出路。

  只会种地的老农民，和又会种地又会杀猪的老农民是有本质区别的。

  就像他自己，原来是个只会种地的农民，后来成了又会种地又会读书的农民，这才让他有机会找到了除了种地之外的工作机会。

  所以，周正打心眼里，是希望自己大哥也能谋得其他出路的。

  并不是说种地不好，而是如果能够有比种地更轻松的工作，为什么不去做呢？

  “我知道了，爹，我一会就下地干活去。”

  周平听了周老头的话，顺从的点了点头。

  今天早上睡醒起来，他就已经把杀猪酱的梦想埋在了心里。

  每年年底能帮村人们杀几只年猪，就已经很有成就感了，别的还是不要过多奢求了。

  “那就好，一会儿记得跟你娘道个歉。”

  周老头十分满意自己大儿子的回答，不忘叮嘱道。

  “不是，爹，你就真打算让大哥种一辈子的地？”

  周正实在忍不住，打断了父子俩的对话。

  “啥叫我打算让你大哥种一辈子地，他就是个农民，他不种地，他还能干啥？”

  “他还能杀猪啊，我大哥会杀猪，您忘了。”

  周正很少在家里跟父母呛声，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是会杀猪，但是你说说，哪有那么多猪给他杀？”

  周老头觉得自己小儿子有些无理取闹。

  农村人饭都吃不饱，更遑论吃肉了。

  大家都没肉吃，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猪需要啥。

  指望年底杀猪挣那一点肉，还不如老老实实种一年地。

  “肉联厂啊。”

  周正一语点醒梦中人，周老头和周平的眼睛都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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