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借了村长家的板车带着石头去镇子上了，蒋小迁穿上了洗的干净的袄子，头发梳的板板正正，老脸也洗的白白净净，挎个篮子就出门了，裤腰里还有二十文钱，趁还没下雪还能买到十枚鸡蛋。

  “哎呦！这是谁呀？是李家婶子吗？”

  进村的道口几个妇人背着筐往这边走，看样子是去捡柴。

  蒋小迁昂了昂头，又掖了掖鬓角，大声的问道：“你们谁家卖鸡蛋不？”

  几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圆脸的妇人笑着快走几步。

  “婶子，这是要买鸡蛋？”

  “是啊！你家有？”

  “我家有，婶子家媳妇要生了吗？”

  生孩子和吃鸡蛋有什么关系，蒋小迁不理解。

  “两文一个，我买十个卖不卖？”

  “卖卖卖！走婶子  ，和我家去！”妇人高兴的要挽蒋小迁的手臂，蒋小迁向旁边躲了躲。

  “刚洗的衣服！”

  妇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土，讪讪的笑着拉开了距离。

  “这李婆子是怎么回事，要是说给她大儿媳妇买鸡蛋，谁信！”

  “别说鸡蛋这事，我嫁进大山村十年了，从没看她这么干净。”

  “哎呦！是不是找到下家了！”

  “你别说，你可真别说！”

  小妇人不顾手上的尘土捂住了嘴。

  几个人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开启了眼神交流的你知我知模式。

  蒋小迁挎着篮子在村里晃了一圈才回去，走到二柱子家门口还看了一眼青砖房子，确实比土房子气派很多。

  晚饭时候，老鬼和石头才回来，板车上堆的满满的，光粗粮面子就买了两大袋子，还买了一小袋子白米，一小袋子白面，这个冬天的口粮算是够用了。

  “白菜，土豆我和村长家定的。”

  “嗯，卖了多少钱啊？”

  “4两银子，三百个铜钱。”

  “挺好，挺好！”蒋小迁满意的看着一车的东西指挥三人往屋里搬。

  老鬼拿着一匹红布放在炕沿上。

  “给你。”

  蒋小迁刚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给我干嘛？”

  “做衣服。”

  “我穿？”蒋小迁怀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嗯。”

  “老鬼！我是纯爷们，裙子我都是不得以才穿的，你还要我穿一身红的？”这老鬼疯了吧！

  “你的里衣......”

  蒋小迁扯了扯红色里衣。

  “我是没得穿了，不是喜欢，我不闷骚！”他蒋小迁可是正儿八经的明骚！

  “那......”

  “给你媳妇穿，我要深蓝色的！”

  “好。”老鬼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袋子递给蒋小迁。“买完菜还剩两百三十文。”

  蒋小迁接过钱袋子数出了一百文，大声的喊陈娘。

  “娘啊！什么事？”陈娘脸上带着笑，正在石头的屋里码冬菜。

  “剩下的一百三十文你收着，这红布你拿去做衣服，我要深蓝色的，还有这点心你和石头拿去吃。”蒋小迁拿出了大半点心，剩下的几块一股脑的塞给了陈娘。

  “这......娘留着吃吧！”陈娘手在发抖，吃穿不愁的日子她想都没想过。

  “媳妇，我不说第二遍了，你记住，我说什么是什么，不要多问！”蒋小迁板起了脸，陈娘才乖乖的收拾了东西出去。

  “你吃！”蒋小迁把点心扔给老鬼两块。

  老鬼想到刚刚的话，顺从的吃了起来，小欠不喜欢别人不听话。

  李大柱买了一板车粮食和布料的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村子，蒋小迁就纳闷了，这群人难道不睡觉摸黑走街串巷就为了传他家的八卦？

  刘婆子拉着二媳妇站在院子里，二柱子抱着手臂蹲在墙角。

  蒋小迁坐在灶间的小板凳上，灶膛里生着火，烤的暖融融的很舒服，看着两人站在外面冻的脸颊通红他就很开心，没事闲的总来找骂。

  “周大花......”刘婆子又要闺名攻击，可看见老太太眯起的死鱼眼，瞬间就改了口。“铁求家的你这是找到好人家了只想着老大啊！”

  “铁求家的也不好听，不对，我应该没抓到这句话的重点。”蒋小迁把这话在心里过了两遍，还是没明白。

  “你说什么呢？”

  蒋小迁这句话刚问完就看见矮墙外探出了不少的脑袋，这些人是不是没有别的娱乐项目了，就喜欢蹲人家墙根啊！

  刘婆子看了看墙头，特意提高了音量。

  “我说铁求家的，不对，以后不能这么叫了，说不准是张家的还是王家的。”

  “也有可能是刘家的！”田大妮子这么说话蒋小迁再听不明白，他那辈子就白和奶奶们友善交往了。

  “你放屁！”刘婆子气的叉腰指着蒋小迁。

  “不放屁你能听懂！你田大妮子也就配听屁话了！”

  墙外围观的村民“哈哈”的笑了起来，上次他们就觉得李家婆子说话有意思，这次还真没白来。

  “你.......你.......”

  “你什么你，赶紧滚出去，没功夫跟你磨牙！”蒋小迁还等着大儿媳妇蒸包子呢！

  “你个老不知羞的，老掉牙了还想男人，我铁求大哥怎么就相中你了！”

  “难不成还相中你？再说了相中你了你敢去吗？我不介意帮你把坟挖开！”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你这老贱货说什么浑话！你不怕村里人笑话，可别连累我老刘家！”

  “你家老刘头又没休妻娶我，笑话你家做什么！”

  “好！”和大柱子玩的好的三毛子窜上矮墙大喊了一声。

  “滚犊子，你个赖子！”刘婆子面目狰狞的蹦起来骂人。

  三毛子摇头晃脑气死人。

  “娘，你别这样。”二媳妇拉住了刘婆子，生怕她和三毛子撕巴起来。

  刘婆子长出几口气按了按胸口。

  “周大花，你就说吧！你找了哪家？”

  蒋小迁整了整袄子下摆站了起来。

  “李家啊！”

  “哪个李家？”刘婆子回头看向村民。

  “你铁求哥哥家！”真是不仅战力低智商也低。

  “你放......”屁字生生憋了回去。

  “娘啊！”二媳妇堵住了刘婆子的嘴，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家婆婆。“我们不反对您走下家，多一个照顾您的人总归是好事。”

  “哦？”蒋小迁对二媳妇又有了更深的认识，怪不得把二柱子拿捏的死死的。

  “那个是哪家，娘您得和我们说一声啊！”

  陈娘打开厢房的门探出半个身子，蒋小迁一个眼神飞过去，她立刻又关上了门。

  “告诉你一声干什么，你要出嫁妆？”

  “娘！我们是关心您，怎么也得知道那家人品怎么样！”

  “还看什么人品，彩礼都收了。”刘婆子没记性的插了一句。

  “娘！”二媳妇急得跺脚。

  “走人家的也不是你们，不用瞎操心，没事赶紧走，别耽误我吃午饭。”蒋小迁昨晚就惦记这顿了。

  “怎么没事了！”刘婆子甩开女儿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周大花，你走人家是你的事，但是儿子你有两个，彩礼得对半分！”

  “我就说你田大妮子无力不起早，编排我一晚上了吧！费这么大劲就是想和我要钱啊！你自己姓什么不知道吗？”

  “周大花谁编排你了，你问问村里的，谁不知道你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就是为了找下家，这回找着了，得了银钱全贴补给大柱子家了，怎么二柱子不是你亲生的？”

  “是你亲生的吧！”李二柱就蹲在那里听着媳妇和丈母娘数落自己亲娘，还真不是什么好儿子。

  “和我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我那可怜的小外孙都是我在养！”

  刘婆子的气势瞬间就找了回来。

  “你都住进我老李家了，还好意思说养我孙子？你脸怕是比你那老姐妹还大吧！”蒋小迁瞥见刘婆子的好姐妹站在门口笑就不想放过她......

  老婆子见大家看着她笑，不好意思的躲到了墙后。

  “那是我女婿的家，我爱住就住，现在说的是你的事，不行我就找村长过来，你周大花的私房给大柱子家就算了，你走下家的彩礼一定得平分！”

  “家都分了，当初说什么也不要我这个老太太，现在你这个老丈母娘倒是这么积极的来分钱？怎么你嫉妒啊？”

  “哈哈哈，对啊！婶子，刘婆子长那样可找不到下家！”

  蒋小迁看看三毛子，这小子不错，对他的口味。

  “你个小犊子，别哪都有你！”刘婆子挽起袖子就要去打三毛子。

  “娘！”二媳妇眼神冰冷的瞪了过去，刘婆子才嘟嘟囔囔的站住了脚。

  “娘，我们就那点地，您也不能只想着大伯家吧！”

  “二柱子没手没脚吗？”

  “您不怕他也去赌吗？”

  “怕什么呀！手指头不是十个呢吗！”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二媳妇一听见手指头就条件反射的想要干呕，所以她输定了。

  “娘！”二柱子板着脸走了过来。“您多多少少给点，儿子没用什么都不成让家里人受苦了。”

  “你没用怪我生你喽？你爹当年那么认真的教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二柱子要是坚持上山，现在也能吃那口饭。“再说了我不是你的家人？我受苦的时候你在哪呢？”这些年一口硬饼子都没吃到。

  “娘！”

  “怎么回事？”

  早上老鬼带着石头去镇上打箭头，刚回来就看见家门口围了一圈的人。

  老鬼背着一把擦的锃亮的铁弓走进院子，气势直逼两米。

  “大哥......”二柱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亲哥，不敢想象这人说变就变了。

  老鬼看都没看二柱子一眼，询问似的走向蒋小迁。

  蒋小迁眼睛一转，双手捂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儿啊！你不在家，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就上门来欺负你娘啊！老婆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污了清白，这是要逼死我啊！”

  不仅是刘婆子一行人和墙外看戏的村民，老鬼都愣住了，这出是演给谁看呢......

  “周大花谁污你清白了，再说了你有清白吗！”刘婆子不忿的伸长了脖子。

  “闭嘴！”老鬼回身对着刘婆子就是一声怒吼，他心想着小欠把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他怎么也得接下去吧！

  刘婆子惊的躲到了女儿身后。

  “大柱子！你娘走下家这事你别说你不知道！”

  老鬼皱皱眉头，走下家的意思是他知道的那种吧！小欠可是纯爷们被这么说了得多难受......

  老鬼上前一步想去理论，蒋小迁一把抓住了他。

  “你站在一边就行，娘们的事还得用娘们的方式解决！”蒋小迁低声说了一句从老鬼身边走过。

  “你个刘婆子，私下里说我就算了，还要攀扯到我老李家，我的孙子都这么大了，过几年就说亲了，你要是影响到我孙子的缘分我可饶不了你！”说完蒋小迁一个大巴掌就伸了过去一把薅住了刘婆子的头发。

  “哎呀！杀人了！”刘婆子的身板可比不上周大花的肥硕，二媳妇也不敢大张旗鼓的伸手，毕竟一个是婆婆一个是亲娘，拉拉扯扯间，刘婆子的袄子被撕下来一块补丁，塞的厚实的棉花被掏了一地。

  二柱子在媳妇的示意下过来拉偏架，蒋小迁梳的板板正正的头发散了开来，老鬼大步上前就要帮忙，石头却冲了上去。

  “你们这群大坏蛋，欺负我奶奶一个人！”石头一拳头打在了刘婆子的眼睛上，他是个小孩，下手没个轻重也正常。

  老鬼把二柱子拎到一边，见两人又占了上风，就乐得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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