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带着人本就不多，又派了大部分人去守着箱子，客栈还燃起大火，也是费了一番劲才将那些人砍杀跑了出来。

  不过这次也算无事，只是肩膀处受了不轻不重的刀伤。

  等包好纱布，谢琰穿上中衣，才回头对着张管事说道。

  “今日一事受惊了，不过不必担心。晚间我这边也派了人过去守着，在贼人点火之时，便将货物运了出来。”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派人将你和其他护卫一起送去兖州。”

  听到运送的东西没出问题，张管事拍了拍胸口。他抬眼看着谢琰，发现他衣襟微敞，想来是手臂受伤不好系腰带，只虚虚拢着衣裳。

  他前胸也有陈年刀疤，面上还沾着血迹，头发花白，在烛火下面容沉静，却更加俊美，只是他眉眼锋利，让人不敢多看。

  只在心中暗叹皇家之人真的是难得的好看，真真是龙章凤姿一般的人物。

  张管事思索了片刻，随即问道。

  “三皇子，那些护卫都没事吧！”

  说到这里，谢琰眸中闪过一丝悲悯。

  “有二人在厮杀中受伤严重，因着后面火势增大，我这边的人没法将他们带出来。”

  听到这话，张管事沉默了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些人虽说往日与他并不算特别熟识，他是管事，那些人只是铺子上或者庄上的护卫，平日他接触的不多。

  但他们都是一起出来的，这一个多月来，众人一起经历风风雨雨，结果快到了死了两个。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即使他们对于上面的人来说，只是一个小护卫，张管事却依然觉得遗憾。这些人，哪个没有父母兄弟，哪个没有妻儿老小。

  谢琰看着他，眼眸也垂了下来。如原先所料，他在西北，确实并不安全。只要在这个位置，就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在这个位置，就不得不争，这不是他可以决定的。

  而争的这个过程，却是由万千无辜儿郎的血肉筑成，这便是他原先犹豫的原由。

  国家倾覆，万千儿郎死去，这不是他想要的权利。这条路的过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煎熬。大丈夫不是死战沙场，却是死在这种内斗倾轧之下，难免不叫人痛心。

  “明日你们先启程，至于那两个护卫，我到时会派人将他们骨殖送返家乡，好生安葬。若是他们有亲眷，也当好生抚恤。”

  “另外这次过来的护卫，若是想回去的也一并送回去。”

  听到这句，张管事眼中有些憋不住泪，他们这些普通人，到最后最担心的，也是家中妻儿老小。那些护卫在外头拼命，不就是为着能挣钱养活一家嘛！

  今日之事，他本就担心三皇子责怪，毕竟确实是他们没将差事办好，今日另外那些护卫，跟他的担忧也是一样的，只是大家默契的都没说出来。

  来这个房间时，他还战战兢兢，生怕被责罚。可如今却得知这样的喜讯，不止不责罚他们，还可以将护卫的骨殖送返家乡，甚至亲人也可以一并抚恤。

  千里迢迢派人将骨灰带回，本来也是一件麻烦事，贵人们都将人当蝼蚁，张管事从不敢想这样的事。可眼前的三皇子看着为人冷漠，却有一颗仁爱的心。

  其实小公爷将产业变卖，又派他们这些人送过来时，他已经猜到一些事了，原本心中忐忑，觉得这是一次机会，却也格外冒险。

  小公爷身在谢家，三皇子又是谢家的人，他们无法选择，作为下面的管事，却还是可以选择的。

  但现在，他却如小公爷一样，信任眼前的三皇子。

  想来主家小公爷选中三皇子也是这个原因，他看着为人淡漠，甚至以往旁人都说他杀人如麻，是活阎罗。

  可是他的目光是冷的，人也是冷的，心却是热的，他悲悯甚至怜爱世人，这是国家需要的帝王。这也是他需要的主家，为这样的人办事，没有后顾之忧。

  张管事眼眶微红，一下子跪了下来。

  “谢三皇子大恩大德，让他们免做他乡之鬼。想来在天上，他们也可以闭眼了。”

  “先起来吧！”

  谢琰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见他不愿多说，张管事也没多谈。他将这次带了多少银钱以及路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眼看已是后半夜，眼前的三皇子又受了伤，便先行告退。

  见到张管事出去，侍从才敲门走了进来，他躬身说道。

  “三皇子，今日在客栈放火的人以及刺杀我们的人都是一伙的，可惜我们唯一活捉的那人服毒自杀了，所以没有打探出来是哪方的势力。他们用的刀剑、衣物都是寻常能买到的，并无显示身份的奇特之处。”

  谢琰揉了揉眉心，随着他的动作，肩上上绑好的纱布又沁出了血。

  “三皇子！”

  谢琰摆摆手。

  “无碍，反正就那些人，警觉些，明日一早我们便赶路回兖州。”

  “是！”

  眼看天边已有一丝微光，现在休息也来不及，况且一夜未睡，经历了这么多，他也没心思睡觉。

  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谢琰拿上一旁的大氅，披好后走了出去。

  他站在雪地里，雪花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肩头。今日刺杀一事，他并没放在心上，想杀他的，无非就是那些人，即使耗费人力查到了对他也没什么意义。

  天空一侧已经有一丝微亮，就似几个月前，在凌晨时分，她来到他的窗前，满眼都是担忧。

  他那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但更多的是难言的欣喜。如今三月之期已过，想来她已然成婚了，他想着，其实做国公夫人真的挺好的，比和他在一起过这样的日子好多了。

  他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望向京城那处，良久，他低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一刻钟左右，天色大亮，感觉到身上的温度都散个干净，谢琰才转身回了屋内。他快速穿好衣裳，外头的侍从早已经备好马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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