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与良玉县相隔千里，你若是不想来，没人强行绑了你送到这儿。陆偏将，你要知道，叶家当家人从不做错误的选择，你最没必要怀疑的就是你曾做过的每一个决定。”

  陆北依垂下眼帘：“包括……前世？”

  叶燎语气笃定：“没错，包括前世。陆北依，你该试着去接受它，而不是刻意回避甚至极力否认，因为那些记忆也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并非毫无意义的梦境，不是吗？”

  并非毫无意义吗？

  陆北依的目光定格在黑暗中的一处光点上，随着光点愈发密集明亮，她的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那是……狼群？”

  叶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脸色骤然大变，“是翰沙部驯养的沙漠苍狼……快去通知各营将集合！”

  “鸣战鼓，点狼烟，全军戒备！”

  这是一个注定无眠的夜晚，翰沙部的部都尉赫连穹率部五千精锐，于子时三刻，对凉城发起进攻。

  “报！赫连穹率五千铁骑已逼近凉城外十里处！”

  “报！翰沙部主力由烈尔钦率领，正向着我军赶来，粗略估计至少八万人，已逼近我军五十里！”

  烈尔钦是翰沙部可汗的三王子，之前澹台啸被景仁帝和也凭楼一对君臣算计得丢了一条腿，烈尔钦便代替他成为翰沙部新的大都护。

  翰沙部多猛将，烈尔钦的实力虽不如澹台啸，却也是部落中排名前十的勇士，此一战不容小觑。

  陆北依主动请缨，赫连穹攻城不在她的预计之内，但她敢保证，没人比她更了解赫连穹。

  主帐中，叶凭楼银甲加身，一双鹰目紧盯着单膝落地的女子，那块刻着“战”字的令牌在手中摩挲许久，最终还是递了出去。

  “这是你的第一战，虽然仓促，却能助你在军中立威。陆北依，本将命你不准输，把赫连穹的首级取回来。”

  “末将领命！”

  陆北依离开之后，叶凭楼又给其他几位偏将将军安排了作战任务。

  “土字营左偏将周庞，本将命你率土字营五千人马，在拂晓之前抵达幽午谷，将烈尔钦的大军阻在幽午谷前。”

  叶凭楼的命令一出，周庞还未回话，土字营的将军唐云山便脸色阴沉地开口说道：“大将军，此令是否不妥？烈尔钦可有八万人马，周偏将只率兵五千，如何能敌得过？”

  叶凭楼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幽午谷天险乃是天赐用兵之地，烈尔钦的八万人马要安然通过可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本将只是让周偏将阻击烈尔钦一个时辰，并未求他取了烈尔钦的首级。”

  “如此，唐将军还有异议吗？”

  唐云山眼底寒光微闪，微微垂首，神情恭敬地抱拳道：“末将不敢，一切皆听大将军调遣。”

  “如此最好。”

  叶凭楼把战牌递到周庞面前，后者面色煞白地接过去，说了一句“末将领命”，便转身离开了营帐。

  “此一战乃是我叶家军与翰沙贼子的生死对决，事关我大景国门危亡，还请诸位将军全力以赴，依令行事！”

  “我等定谨遵大将军之令，誓死效命！”

  众将领命而去，营帐中只剩下叶家父子二人的时候，叶燎将臂弯里的黑色大氅披在叶凭楼身上。

  “父亲为何要将阻拦烈尔钦大军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周庞？您明知道土字营那几个将军都是……”

  “咳咳咳……”

  叶凭楼以拳掩唇，闷声咳嗽了几声，声线沧桑低沉：“不管他们是谁安插进来的人，只要肯为大景的黎民百姓征战疆场，就是我叶家军的良将。”

  叶燎不赞同地皱眉：“可是之前那一战，若不是因为唐云山的部下错失良机，也不会让澹台啸拣了一条命回去。”

  “我知道。所以，这将是我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言罢，叶凭楼抬手示意叶燎靠近，同他附耳说了什么，随后叶燎双眼一亮，抱拳称是，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城外黄沙漫天，突兀的一道狼嚎声撕破长夜。

  翰沙部以狼为战友，部落中有专门的驯兽师，这些体型巨大的沙漠苍狼是翰沙铁骑无往不利的急先锋，而这次令赫连穹提前暴露行迹的也是它们。

  赫连穹容貌粗犷，身形高大雄壮，手持两把弯刀，看到对面出现的将领身形纤瘦，不由狂笑出声。

  “哈哈哈！听说你们大景闹了旱灾，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本都尉原是不信的，现在见了你这瘦弱小将，实在是不得不信！”

  “小子，本都尉的弯刀不斩你这等无名小卒，回家吃饭去吧，让叶凭楼和叶燎过来送死！”

  不远处的马背上，身披玄甲的女子手提长枪，指尖缓缓擦过寒光逼人的枪尖，投向对面的视线冰冷无比，嘲讽道。

  “杀你一个小小的部都尉，还用不着大将军和少将军亲自动手，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便足以取你首级！”

  闻言，赫连穹蓦然瞪大了眼睛，笑声中也多了些别的东西，“小小女子也敢夸下如此海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他叶凭楼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竟然舍得让你一女子上战场！”

  “在我们翰沙部，女人是最重要的宝物，需要精心呵护喂养……美人，你不若跟了本都尉，定叫你日夜快活似神仙哈哈哈！”

  “好啊……只要你有那个命！”

  陆北依冷冷勾唇，压低腰身策马向前，长枪从身后扫出，枪尖直指敌人的命门。

  阵前将领单骑对决能够极大地鼓舞士气，赫连穹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但当他一次又一次被那杆无孔不入的长枪逼得连连后退，终于察觉到了几分危机感。

  又是一个迅疾如电的回马枪，赫连穹手挽弯刀，眼睛死死盯着那张隐在黑暗中的面容，语气警惕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如此了解本都尉的刀法？”

  他的记性很好，叶家军有能力的将士不少，但绝不包括眼前之人，这确实是个生面孔，还是个年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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