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懒得听张承业程序化的虚假请罪，他只是想弄清楚黄四娘到底去哪了。

  “说清楚。”

  张承业连忙禀告了这次“锄奸行动”的始末，包括要先毒死苏循父子，然后再刺杀薛贻矩的顺序。

  李存勖哭笑不得。

  “这锄奸行动，都取人性命了，张公公你还说是薄惩？”

  把杀人叫做薄惩，也是一绝。

  张承业脸上还是带着恭敬的笑容。

  “其实大王，按照这六个蟊贼所为，本该明正典刑，满门诛杀的。现在只是杀了他本人，所以老奴称为薄惩。”

  不管怎么样解释，反正张承业是自圆其说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存勖觉得应该去流霜殿了。

  张承业和一帮内侍护送着大王进了流霜殿。

  抢在大王之前，张承业先给王后说了一句。

  “娘娘，大王来问，这次锄奸行动的细节。”

  王后也吃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命黄四娘去洛阳杀人，却没有经过大王的批准。

  那么大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呢？

  先认错吧。

  “大王，此事臣妾决定的可能草率了些。”

  李存勖其实也不想追究王后。毕竟人家是为了自个爹、自个的朝代报仇，跟晋王没多少关系。就说黄四娘，她也不是晋王臣子啊。她要是被朱梁捉住，那晋梁之间本来就是敌人，也不怕再多点仇恨。

  虽然没有禀告自己，感觉有些不痛快。但这不是主要的。

  主要是黄四娘的个人安全。

  毕竟黄四娘的元贞是谁夺走的，大王心知肚明。现在关心一下人家的性命，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

  “九娘啊，这不只是草率，这是草菅人命！你想过吗，四娘一旦事泄，身处龙潭虎穴，如何脱身？”

  这个问题让王后呆住了。

  一向都对黄四娘的武功极其放心，而黄四娘也的确不辱使命。所以听张承业说了六贼的无耻行径后，一下上了头，就让四娘去逐个清除这些无耻之徒。

  但现在听了大王所说，才发觉自己真没想过黄四娘会面临何等险境。是啊，四娘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啊。而且孤身行刺，一个帮手都没有，如果真出了意外，说句难听话，死讯都没人报回来。

  那时候，自己也将失去一个重要依靠。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黄四娘，自己的困难会成倍数增加。

  还是只能楚楚可怜求大王吧。

  “那怎么办呢，大王？”

  李存勖叹了口气。王后做事虽然鲁莽，但他也不想黄四娘出了意外。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黄四娘也是自己的女人。

  虽然各种因素限制之下，这个真相不能公之于众。但作为男人，自己还是该对她负责。

  公开来说，自己对黄四娘，起码也是老朋友了，当然不希望她落入险境。

  抛开个人因素不提，如果黄四娘被活捉，朱梁方面肯定会大肆宣扬，这也等于晋国打了个败仗。

  “四娘走了多久了？”

  张承业立刻回答：“老奴把毒药瓶给她以后，她就离开太原了，现在算起来，也有四五天了。”

  李存勖却马上就问：“离开太原？怎么出城的？”

  王后有些忐忑地看着大王。

  “是臣妾写了一道命令给守城官兵，所以能够出城。”

  李存勖摇了摇头。

  “真是胡闹！”

  王后和张承业相视一眼，只得一起跪下。

  大王这句话，明显是否定他们的所作所为了。

  李存勖见王后给自己跪下，心头却是一阵巨大快感。瞧瞧，咱们做大王的，不用高喊什么“还不跪下”，这前朝的公主、现在的王后，不就乖乖跪下了？

  想把王后搀扶起来，又觉得不能惯着她。

  “你们先平身。”

  觉得这样说话，已经足够宽容了。

  果然王后和张公公都说感谢的话。

  大王很开心。干脆，再给王后一点好处，表示宠爱。

  “这样吧，九娘，寡人也相信你。今后你写的命令，就叫做‘娇令’，也好与寡人的王旨，有个区分。”

  听到大王如此厚待，王后又是感动又是得意。看来，大王对本宫也是非常尊重的啊。这晋国，除了大王，谁还能动本宫分毫？

  连忙谢恩。

  给了王后写“娇令”的权力，大王又开始思考黄四娘的事情。

  “张公公，马上知会二郎，调拨五千精兵，由史建瑭带领，进驻泽州，策应黄四娘。”

  张承业不太明白。

  “大王，黄四娘也不知道有这支官兵在策应她啊。怎么派人通知她？”

  李存勖摇头。

  “国宝会让黄四娘知道的。”

  当然啦，只要史建瑭领兵往怀州方面打上一仗，黄四娘还能不知道泽州有大批晋军吗？这种时候，以黄四娘的江湖经验，要是遇到危险还不知往哪跑，就真是白混了。

  更别说史国宝还是黄四娘的心上的如意郎君，要请大王赐婚的对象。

  将黄四娘的事情处置完，李存勖又匆匆赶往明政殿。他想知道，大臣们讨论的和亲问题，有个什么解决方案。

  重臣们都在等候大王过来决定。

  看看周德威，李存勖心里想的却是，今后治理晋国，主要依靠的，恐怕还是中门使孟知祥、枢密使郭崇韬、租庸使王正言这些人，而周德威作为晋国司徒兼铁林军使，京官兼军职，真的显得很怪异。

  自己拿下李克宁后让周德威出任司徒，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但是指挥铁林军，周德威更加得心应手。

  这样一个多面手的臣子，本来应该是君王的最爱，但却被自己弄成了京官兼军职。

  看来，总要让周德威的工作有个侧重才好。不然的话，还是把司徒换给别人来做吧。

  周德威不知道大王在琢磨自己的职务，只是把重臣们商量的结果告诉大王。

  “大王，臣等还是觉得，与契丹和亲，但那契丹公主进入王府后，只可为妃子，不能做王后。”

  李存勖皱皱眉。这想法，自己刚才在梨园就说过了。

  “至于与成德军联姻，臣等觉得也不可延迟。若是被朱梁抢先联姻，那么成德军将不复为晋国范围。如此，大王若想东进，必将困难重重。”

  李存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身为大王，却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联姻通婚来达到政治目的，怎么说，都颇为尴尬。

  但是事情又明摆在这里。

  不与契丹通婚，阿保机又不考虑结义之事，他总是攻打云州或者北部其他边郡，晋国就无法集中力量对付朱梁。

  不与王镕通婚，更惨。就像周德威所说，一旦成德军成了朱梁的盟友，晋国再也别想东进河朔三镇了。

  苦笑着说道：

  “卿等建言，寡人都知道了。今天先这样，寡人考虑成熟，自然会公之于众。”

  大王让散会，重臣们也就离开了。

  租庸使王正言走在最后。

  看着这个高大有些佝偻的背影，李存勖若有所思。

  但却想不起来，应该让他去干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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