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堆了很多东西，都是周铭生去买的，他想要去感谢前天在姥姥葬礼上帮忙操办的邻居们。

  自己常年不在家，老家这边的风俗习惯大多数都不太记得了，在葬礼上，这些邻居帮了不少忙。

  如果让他一个人来，这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周言还没进小院就看见了，上前帮忙抬起一箱水果。

  周铭生转身便看见了这一幕，急忙喊着，“小言你放着！这么重哪是你能搬得动的！”

  徐嘉淮接过周言手上的箱子，有些沉，双唇微抿，迟疑了几秒，却还是没说什么。

  周铭生简单的向他们解释了一下，随后在徐嘉淮和周述的帮忙下，东西被全部搬到临时借到的车后备箱里。

  周铭生拍了拍手，语气微轻，“小言，你就别去了，我和周述去就行了。”

  微愣，周言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不解，“你们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

  这一次，周述难得没有站在周言身边，顺着老爸的话接着开口，“周言，你就听老爸的吧，你就在家帮我们收拾行李。”

  “再看看，家里也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东西，冰箱里的东西也要处理干净，这些体力活就让我和老爸去吧。”

  周述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周言沉默了几秒，出声答应着，“那好吧，冰箱里的东西我一会去送给四婆婆。”

  本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周述也没想到周言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轻笑过后，胳膊撞了撞徐嘉淮，语气微挑，“徐嘉淮，我姐就交给你了，你留在家里帮忙。”

  徐嘉淮正好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什么，随着周述的话一出，双眸微深，随后应下，“放心吧。”

  这次回来的匆忙，几人并没有带多少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差不多了。

  徐嘉淮回来就背了一个书包，收拾的也很快。

  大致收拾好行李，周言拍了拍手，下楼才发现徐嘉淮已经把冰箱收拾出来了，单膝跪着，拿着抹布擦拭着冰箱内部。

  见周言下来了，停下手上的活，微微侧目说道，“冰箱和冰柜里的熟食差不多都在这里了，有些坏掉的我已经丢外面的垃圾桶了，你看看还有没有要收拾的。”

  随着徐嘉淮的话一出，周言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丢着的各种速食，微微拿起，眼眸微微愣住。

  这是自己寒假给姥姥买的水饺和汤圆，姥姥竟然一袋也没有舍得拆。

  心酸的情绪伴着低沉的语气，周言放下东西，轻声开口，“这些还是寒假走的时候，我和周述给姥姥填的东西，没想到到现在还在冰箱里放着。”

  话语缓缓而出，周言收敛起落寞的情绪，随后蹲下帮忙。

  两个人的速度很快，看着桌子上有些融化的食物，周言简单擦了擦手后出声，“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到四婆婆家吧。”

  对于周言的话，徐嘉淮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好。”

  午后的骄阳有些刺眼，临椿是一个靠山临水的地方，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微风总是源源不断的袭来。

  四婆婆家离得有些远，徐嘉淮拎着大部分东西走在后面，脚步有些慢。

  周言回过头停下脚步，语气有些担忧，“我再帮你拿点吧，你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

  徐嘉淮微微向后，躲避周言伸过来的手，微微笑道，“没事，你在前面乖乖带路。”

  周言抿紧双唇，她知道徐嘉淮是不会给自己的，她只能加快脚步，早点到四婆婆家放下东西，好回来接徐嘉淮。

  赶到四婆婆家的时候，四婆婆正拄着拐棍在地里浇水，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自己，声音有些熟悉，但自己老了，耳朵听不清。

  “四婆婆！”

  周言又喊了两遍，四婆婆才缓缓转过身。

  本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却没想到周言会在这个时候来家里，有些吃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四婆婆，您就收下吧。”

  “这我不能要，你姥姥平时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怎么还能要你们的东西。”

  提到姥姥，周言的眸眼有些黯淡，随后轻笑着握住四婆婆的手，“我们这么远拎来的，您看看，徐嘉淮的手都拎红了，我们没有力气再拿回去了。”

  “我们明天就走了，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是会坏的，我们也带不走。”

  “您就收下吧，就当是帮我们的忙了，好不好？”

  周言轻轻摇晃着四婆婆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成分。

  四婆婆没有孙女，唯一的孙子也在外面读大学，只有放假才回来，她也一直是把周言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疼爱。

  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有些无奈，“你这丫头，婆婆说不过你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话语缓缓落下，四婆婆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身体微微坐直，语气也有些着急，“不是，你们明天就走啊？”

  “怎么这么突然，那你们过年还回来吗？快暑假了吧，暑假还回来吗？”

  四婆婆一连串的话让周言有些接受不过来，笑了笑，握紧四婆婆的手，温声开口，“明天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了，下半年我和周述就高三了，可能也没有什么时间回来了。”

  虽然周言也很不想承认，但事实证明，再过几个月，她和周述就是正式的高三学生了。

  那个时候学业紧张，回家的距离遥远，这些都将成为阻碍周言回来的道路。

  “婆婆知道，你们要高考了，就和小耀一样，要出去上大学了。”

  周言记得四婆婆的孙子，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哥哥，也很孝顺四婆婆。

  小时候常带自己和林顾玩，算起来，他们也很久没有见过了。

  四婆婆的双眸有些失神，瞳孔掺杂着几分落寞与孤独，周言有些心酸，抬眼与徐嘉淮对视，后者眼里也是和她一样担忧的神情。

  周言微微抿唇，随后开口，“对，就和小耀哥哥一样，我和周述也要去考大学了。”

  “上大学好啊，小耀也去承徐上大学了，好久都没回来了。”

  四婆婆的声音有些低落，看向开门的眼神也有些失神，就好似在透过院子看曾经在那里玩耍的孙子。

  四婆婆收回视线，看了看周言，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微微喃喃着，“你姥姥和我念叨过好几次，一口一个我们家小言啊，你和小述好好学习，他们也希望你们能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

  感觉到四婆婆语气里的心酸，周言低垂的眼睫微微抬起，温声说着，“四婆婆，小耀哥哥只是去上大学了，他会回来的。”

  周言的话语徐徐传入四婆婆的耳间，她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他忙，他不忙的时候也会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他忙。”

  声音到最后逐渐变小。

  我知道他忙，所以我从来都不敢主动给他打电话，也不敢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有些想他了。

  恍惚之间，她好似看见小耀从院子跑进屋，问自己晚上能不能吃他最喜欢的韭菜炒鸡蛋。

  “奶奶，我摘了韭菜，我们晚上吃韭菜炒鸡蛋好不好？”

  四婆婆笑了，苍老深陷的双眸弯弯，语气带着宠溺，“我们小耀啊，最喜欢吃我做的韭菜炒鸡蛋了。”

  周言看着四婆婆失神喃喃的样子有些难受，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姥姥会不会也是这样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看向远方的时候也会想念着儿时那个跟着她身后的周言。

  徐嘉淮上前蹲下，轻声说着，“四婆婆。”

  四婆婆的眼神不太好，湿润的眼眶更加看不清东西，伸手摸着徐嘉淮的脸，语气有些激动，打断了徐嘉淮的话。

  “是小耀回来了吗？”

  徐嘉淮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如果他答应了，四婆婆会开心。

  但是，他是要走的。

  等他走了，四婆婆的梦也就醒了。

  周言不忍心看着四婆婆这副样子，侧过的脑袋遮挡住泛红的眼眶。

  徐嘉淮轻握住四婆婆的手，语气温声，“奶奶，小耀去读大学了，您一个人在家要注意身体，等放假了，我就回来陪您。”

  流下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四婆婆点头应下，“哎，奶奶记住了。”

  “小耀啊，在外面读书好好照顾好自己，奶奶等你回来，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韭菜炒鸡蛋，昂。”

  在徐嘉淮离开的时候，周言及时握住四婆婆的手，鼻尖的酸意被徐嘉淮强行抑制住，微颤的嗓音有些低沉。

  “奶奶，小耀要回学校了。”

  徐嘉淮出门后无力地靠在墙上，泛红的眼眶缓缓抬起，四婆婆有一个和黎姥姥一样的菜园。

  不同的是，四婆婆的菜园里种了很多韭菜，即使眼睛的视力正在逐渐下降模糊，但依旧在好好呵护着这一片孙子爱吃的菜上。

  不知过了多久，四婆婆才缓缓转过头，语气有些疑惑，“小言啊，婆婆刚才是不是睡着了？”

  周言笑了笑，抹过眼角泛起的泪花，“对呀，您累了。”

  搀扶着四婆婆回到房间，周言细心的帮忙盖好被子，“四婆婆，您一个人在家也要注意身体，这些东西您记得吃，别放在冰箱里就不吃了。”

  “我有时候回来一定会来看您的，您好好保重。”

  四婆婆是有些困了，伸手摸着周言的手嘱咐着，“哎，婆婆记下了，小言啊，你姥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在外面读书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昂。”

  帮四婆婆把东西放到冰箱里，本空旷的冰箱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就像过年的时候，周言给姥姥填满冰箱那样，如今，她将对姥姥的那份关心和照顾分享给了四婆婆。

  最后帮忙合上大门，周言转身才发现，徐嘉淮帮四婆婆把菜园里的菜都浇了两遍水。

  见周言出来了，手上最后的活干完，工具整齐的摆放在远处。

  周言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徐嘉淮却丝毫不介意这些。

  双眸有些低落，但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微微笑着，“我们回家吧。”

  还没有走进小院，周言就注意到站立在小院里的人，背影很是熟悉。

  迟疑片刻，缓缓出声，“林顾。”

  伴随着周言的声音响起，林顾缓缓转过身。

  “你怎么来了？”

  林顾的神情有些淡然，嗓音也是让你听不出情绪的变化，“周周，听周叔叔说，你们明天就回去了。”

  周言没想到林顾是为了这件事，缓缓片刻才出声回答，“嗯，回来这么多天了，总是要走的。”

  徐嘉淮看出来林顾是有话想对周言说的，双唇微微抿紧，嗓音温和轻亮，“你们聊，我先回房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徐嘉淮会主动给林顾和周言单独相处的时间，这是林顾所没有想到的。

  但这种想法也只存在了几秒，因为他知道，这是徐嘉淮有足够的信心。

  周言伸手在林顾面前挥了挥，他才回过神，周言笑了笑，“想什么呢你。”

  林顾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刚才是因为徐嘉淮在，他不好说出口。

  但如今，徐嘉淮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但在看到周言清澈干净的笑容后，他依旧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周言当然是不知道林顾此时此刻的内心想法，笑意逐渐收起，有些疑惑。

  “林顾，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

  双臂环抱于胸前，周言微微眯起双眸，透露着几丝，“说话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林顾，有话就直说，我们之间说话什么时候还要铺垫了。”

  想了很久，林顾决定将自己对周言的喜欢藏于心底。

  扬起双唇，放肆张扬的笑意浮现在嘴角，语气放松，“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在你走之前再来看看，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暑假还是寒假了。”

  见林顾刚才的神情凝重，周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随后放松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肯定会见面的，我们的见面地点也不一定要在临椿。”

  “嗯。”林顾点头应着。

  他知道，他只不过有些舍不得和周言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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