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澄的事情，你不要太伤心。”程云归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从未安慰过她，看她想要安慰自己，却无法开口的样子，先开口安慰她。

  “也许，”程云归看了眼外面的塔伦，“没什么，不要伤心，以后的路还很长呢。你才十五岁，还要活五十年闯荡江湖，把每个门派都打一遍，让他们不再敢追杀我们，怎么样？”

  程云归说着，把自己给激励了。

  “练到玄仙，谁还敢惹我们，是吧？”

  这时，程云归一起带进铁笼里的冥珏剑突然飞了出去，落到塔伦手中。塔伦拿着冥珏，往后方走去，将冥珏剑放进原本的封印盒子里，回来时说：“等你能逃走时拿走。”

  一直不敢对他说话的程云归，突然胆子大了起来，身体转向他：“你为什么对宁千暮有那么大的杀意？”

  塔伦斜眼看她，那猩红的眼尾，饿神一般的眼神吓到了程云归，她赶紧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宁千暮忽然开口：“什么是伤心？”

  程云归：“嗯？”

  星鸣：“伤心是我现在的样子，你们逃跑时放弃了我。”

  星鸣还在抓着不放这件事。

  “对不起，”宁千暮看向星鸣，眼神茫然。

  星鸣愣住，看她低头道歉，怪不习惯了。

  “没，没有，我对云归说的，你不用对不起。”

  程云归对他翻了个白眼，说：“我成为剑仙，第一个斩的人也是你。”

  “好啊，”星鸣坚定地说道。

  后半夜，天黑风静，塔伦靠后面的竖梯假寐休息，半夜的血盟城很安静，连小孩的哭闹声和狗叫声都没有。

  安静到，程云归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它是如此清晰而又孤独地跳动着。她今天又杀了一个人，手感还未消失。

  趁着月光，她低头看向右手上的纹身，那是一幅密密麻麻、没有规则的线条图案，像一张诡异的地图，又像活人的血脉一样，布满了整个手背，触目惊心，渗人无比。

  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纹身，感受着那些渗入皮肤里面的线条，冥珏说她不会走火入魔，怨气不大，却程云归自己知道，她本身就是魔，身在魔中，何须入魔。

  程云归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心跳渐渐地平稳下来，她的思绪也渐渐地清晰起来。她知道，自己必须继续前进，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她的心愿不大，只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活着。

  次日。

  程憧淮在血盟城与城主见面嘘寒问暖之后，他们出城了，该说不说，在紧张和压力的状态下，四天了，程云归没有上过厕所，她每天的心理状态不太好，想得太多，脸上不显，每天哈哈大笑，跟华宛真说会话，又找塔伦说会话。

  今日午时。

  前方来了一群人，一群白衣和尚，抬了一具棺材，还有一辆马车。

  程憧淮的队伍停下，塔伦侧身，头靠在铁笼：“你们的伙伴要被带走了。”

  “没事啊，把他尸体交给云神仙寺是一件好事，比我们自己埋葬还要风光，”程云归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塔伦的一双眼睛犹如一个黑洞一样，紧紧的盯着程云归，久过之后，吐出话来，说：“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程憧淮下车，前方云神仙寺庙的和尚们前来颔首打招呼。

  前来接千澄尸体的人是云神仙寺的方丈，玄翼，他年轻的时候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在武林中拥有相当的声望，可以说他只要振臂一呼，立刻有大批武林人士甘愿随他赴汤蹈火。

  看来云神仙寺对千澄的尸体相当看重，程憧淮注意到后方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名女子。

  她并未像贵妃一样身着礼服，也未戴花钗珠冠，没有梳起高髻，而是衣着家常，身穿织金银线六幅罗长裙，外面裹一件大袖披衫，脸上是薄如蝉翼的遮纱帘，露出的部分，嵌着一双引人注目的丹凤眼，乌黑发亮的长直发在背后披散着，犹如瀑布一般垂落。她的美貌不需要过多的装饰，便已经让人惊艳不已，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臣女见过逍遥王，”万庆元要给程憧淮行下跪礼，程憧淮赶紧上前止住。

  “万万不可，您是我皇兄的贵妃，怎能跪我，”程憧淮眉心微蹙，他真的对付不了眼前的女人。

  对程憧淮来说，万庆元是话本里的万人爱女主，他的两位皇兄都爱她，但是他支持的皇兄在这场爱的战斗里输了。

  她嫁给泰宁帝开始，注定无忧赢不了。

  现在无忧夺皇位，她依然不属于他。

  “贵……皇嫂，你怎么过来了？”

  “逍遥王就别叫我皇嫂了，我现在是一名普通的寡妇，别人会误会我是玄圣帝的妃子，”万庆元摘下轻纱，露出了一张脸，未施任何脂粉，白皙的脸蛋在阳光下更加透白。

  程憧淮微微转过头看向队伍后头，程云归在队伍中间的马车上，这个距离看不到他们。

  “在山上待久了，想出去透口气，劳烦方丈大师带我一起下山，便过来了，我就不打扰逍遥王办正事了，”说完，万庆元回了自己的马车，程憧淮看着她的背影，搞不懂她想干嘛。

  过来了也不看一看他押送的犯人，也不提，就下来打个招呼，再回云神仙寺，她真的是来透口气的吗？显然是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皇嫂，请留步，”程憧淮赶忙上前，万庆元打开帘子的手停下，转身看向程憧淮。

  程憧淮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犹豫着结束了这场沉默，“无事，路上小心。”

  万庆元点头，回马车里，后方已交接完，云神仙寺的和尚们带着千澄的尸体，往云深仙山的方向出发，程憧淮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离京都还有两天半的路程，他只希望路上不要出事。

  时隔三日，程憧淮来到了程云归在的铁笼前，眼神回避宁千暮不看她，对程云归说：“万庆元来过了。”

  “谁？”程云归一脸懵逼，不怪她，她在皇宫时，所有人都叫万庆元为万贵妃，她自然不知道她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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