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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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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蛋的2011年终于要过去了。

  12月31日23点59分的时候,我照例拿起手机,给霍晓莹发了一条短信,祝她和叔叔新年快乐。霍晓莹没有立即回复我,而是等到了2012年元旦的早上,才同样祝我新年快乐。我们又简单地聊了几句现状,无非都是一些和之前生活一样的话。

  新的一年到来了,原铁路等人似乎又踪上了新的目标。孙甜甜告诉我,原铁路最近又开始总带着一个新朋友来家里了,看着呆头呆脑的。我说,这样也好,省得可着我一个人祸害。一月份整整一个月,孙甜甜都没有和我私会,因为原铁路总是带着朋友在家打麻将。我知道后,心想,他们的手段如此老套,我当初也真是够傻逼的,这么粗糙的套路,居然也会把我绊住。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想明白了,绊住我的不是套路,而是空虚和贪念。

  陆斌、李讴歌和于周来我家的那次,给我的那个信封里足足有一万元钱。后来我联系他们,说要把钱还给他们,毕竟这些钱对于陆斌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李讴歌和于周来说,是不小的数目,即使是他们三个人平摊的,那也是李讴歌和于周一个多月的工资呢。就算我之前背上了巨额债务,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坚持不要,说这不是给我度过难关的,而是出于对我姥姥去世的尊重。这个理由让我无法拒绝,只得收下,决定以后找机会慢慢还给他们。

  我一个人生活,只要不去接触黄赌毒,开支就会很小。不出门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并不是不饿,而是因为懒。我觉得,我得想办法改改自己这个毛病了。但是我的意志力又不是很强,总是制定好目标后,执行一两天便放弃了。我想,还是找个人住进我的小屋吧,那样的话,至少我的生活不那么邋遢。

  我把我的这个想法告诉了朋友们——当然,是那些好朋友,而不是原铁路或者吴晓诚这样的坏朋友。刘鑫动心了,但是他说因为我家离他工作的地方太远,交通上实在不方便。于周和李讴歌都说,如果我要是能免费给他们提供一套独立的住房,他们便会带着女朋友搬过来。我说,去你的吧,我还指着房租活着呢。陆斌说,干脆你把你的小屋收拾出来,当成客房,以后我们隔三差五就去你家开趴体,晚上就不回去了。我说,干脆把我家改成游戏厅得了。陆斌笑着说,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我说,也去你的吧!夏云朵却说,小乐,你可千万别再让你的小屋里住人了,万一以后我要是跟余新吵架了,我还得去你那儿住呢。我问她,小姨,你跟小姨夫吵过架吗?夏云朵说,怎么不吵,以前不觉得他有问题,现在生活在一起了,问题越来越多了。我问,那你们谁能吵赢呀?夏云朵说,废话,当然是我了。我说,既然是你赢了,那过来避祸的应该是他呀。夏云朵说,他敢!我开玩笑地说,既然你们的感情不和,那我去劝劝小姨夫和你离婚吧。夏云朵笑着斥责我,说,去你的吧!

  为了不让自己的生活总是这么无趣,我觉得还是多出门转转比较好。1月份的后半个月,我开着车把北京城里及近郊转了一个遍,没有目的地,完全随缘,开到哪儿算哪儿。这让我认识了不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我并不发愁因为迷路而回不了家,因为只要我能开上环路或者任意一条高速或者国道,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即使绕远也在所不惜。我几乎没有开车进过山,我怕自己真的迷了路,山里可没有横平竖直的道路。

  我非常喜欢过年前后的那几天,路上车辆稀少,开起来非常痛快。不过当我晚上看着万家灯火的时候,寂寞的心境再次涌来。别人家过年都是团聚,而我则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厨房里煮了一袋速冻饺子,难免不让人觉得悲哀。夏云朵让我去陪小姨姥姥和小姨姥爷,她说她要在余新家过年。我骗她,说把脚崴了,哪儿也去不了。夏云朵说,你怎么不小心点儿呢?我说,我笨呗。夏云朵说,等过完年,我和余新去看你。我说,等过完年,我的脚也就好了。夏云朵说,你真够事儿的,随你便吧,别到时候因为空虚寂寞冷,哭鼻子就行。我笑着说,我就是哭也得躲被窝里哭呀,怎么能让你看见。

  大年初一的时候,我开车去了一趟墓地,带着一些点心和鲜花去看望了父母和姥姥。这是我经历赌博输钱卖房之后第一次来到父母的面前。在这之前,我一直不敢来见我的爸爸妈妈,虽然我接受了这么多年唯物主义的教育,但是依然不希望他们在那边为我担心。现在,我已经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终于可以勇敢地面对了。

  我跪在父母的墓碑前,细数自己犯下的错误,并且认真反思,告诉他们我现在已经真正长大了,变成勇敢的男子汉了。说完自己的情况后,我又对着墓碑发誓,向他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碰与赌博有关的一切东西了。我相信,我的父母看到我的决心,一定也会为我感到欣慰,即使他们的儿子曾经犯下过无法抹去的错误,但是我是真心悔改的,我不会当着父母的墓碑说下任何一句假话。

  告别了父母之后,我又在墓园里找到了姥姥的墓。姥姥并没有和姥爷合葬在一起。姥爷很早就去世了,当时还是进行的土葬,他埋在更往南的一处小公园里,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头,每年祭扫的时候,我的家人们都会简单地往上面捧上一些土。我在姥姥的墓前忏悔,并且向她控诉了舅舅的行径。我知道我在这里说的话毫无用处,但是我无处发泄,只能对着姥姥墓碑上的照片念叨念叨。

  2012年是农历壬辰年,也是我的本命年,再过一个月,我就要24岁了。我希望在自己的本命年里,别再来那么些灾难了,让我安安稳稳地度过吧。

  我决定去烧烧香。可是过年期间,无论是雍和宫还是白云观,全都是人潮汹涌,让我望而却步。接着,我想到了法源寺。

  法源寺的人虽然比白云观和雍和宫的人要少一些,但是也不遑多让,不过我还是顺利地买票进去了。在那里,过年期间不让直接烧香,我便把所有的佛爷和菩萨都跪拜了一番。而且,我还遥遥地看见了吴晓夕和高强,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一直在说说笑笑,满眼幸福。我没有去打招呼,我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其实,看到他们的甜蜜,我觉得很欣慰,同时又觉得惋惜和难过。

  在和吴晓夕分手的这件事上,我已经无数次感到难过、哀伤、忧愁和惋惜。我觉得,这时候不做任何打扰便是对他们最好的祝福了。看着他们夫唱妇随,我能做的只有默默地转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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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生活就像是一架水车,周而复始地旋转着。虽然它有轮盘,也在滚动,但却并不向前进,唯有流逝的水而已。而从我的生活这架水车上流过的水,就是时间,它永远也不会回来,唯一给我留下的只有回忆。

  是的,我即将24岁了,虽然正是人生当中最为美好的一个阶段,但是我却丝毫看不清未来的路,每天的生活就是回忆过去的日子。我不想一生都活在昨天,可是我又不知道应该怎样主动去创造明天。所以,每一个今天都是苦恼和困惑的。

  我不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想要逃离它,但我对前方摸不透的道路又充满畏惧,不敢去贸然探索。后来,我看了一些公路电影,觉得主人公们试图用长途跋涉去实现某种目的的形式非常酷。于是,我便尝试利用旅行去解开这个结。

  与电影中的主人公们有着明确目的性不同,我的前进是没有方向的,就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即便是这样,我觉得总比每天躲在家中胡思乱想要强一些。

  过完年之后,我再一次和孙甜甜私会的时候,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她。她在我的怀里,温柔地说,去吧,去挑战一下前所未知的道路吧。我说,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虽然很想尝试一下,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安。孙甜甜说,如果没有你原哥的话,我倒是很想陪你一起远行一次。我说,是的,也许我所缺乏的就是陪伴。孙甜甜说,如果你要是真的有了长久的爱人,也许就不会有解放自己的念头了。我说,也许你说得对。孙甜甜说,不要有所顾忌了,去吧,去释放自己的情绪吧,我等着你平安回来。

  我下定了决心。在二月中旬的时候,我收拾好行装,将家中的电源全都断了,然后只对孙甜甜一个人做了告别,并没有对其他人说,便开始了我的旅程。

  我驾驶汽车,一路南下。我以为自己会像电影中那样,在路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让我的人生中充满新的刺激感。可是,我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在别人的世界里,我或许连龙套都算不上。我每天都在幻想着与某个一见钟情的人偶遇,但在我的整个旅途中,所有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我独自开着车驶过半个中国,从北京走内陆省份一直开到了广东,然后又沿着沿海省份一路北上。这一路上,白天几乎都在开车,有时候是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有时候是在城市里闲逛。当我到达某座旅游城市的时候,会去着名的景点转一转,晚上便会找一个便宜的小旅馆下榻,吃一些当地的小吃店。我开车的时候,几乎不会转移注意力去观察四周的景色,只有当我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才会粗略地转一圈,看看眼前的景象。城市的景观与北京大同小异,繁华的地带几乎全都是钢混建筑,偏僻的地方如同城乡结合部一样。北方的平原和南方丘陵多少有些不一样,但是我却丝毫不感兴趣,我小时候就是生活在北京郊区的农村,知道农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觉得农村的生活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在这期间,夏云朵联系过我一次,她说我舅舅又跟小姨姥姥谈过了,她来转达一下他们的意思。我告诉她,小姨,我没在家,现在正在外地游玩呢。夏云朵有些惊讶,问,你去哪儿了?那天我刚刚离开河南信阳,应该是已经进入到了湖北孝感的境内,于是,我告诉她,我已经到湖北了。夏云朵问,你干什么去了,是去看欢欢和小小毛了吗?我说,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不过我应该不会路过咸宁,还是别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了吧。夏云朵问,那你干什么去了?我说,散心。夏云朵说,你真是闲的。我说,我就是闲的,我这次出来之后,就后悔了,每天也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干什么都是一个人,除了能看一些景色以外,还不如在北京呆着呢。夏云朵说,那你还不赶紧回来。我说,既然我已经出来了,那就还是转透了再回去吧。夏云朵说,你舅舅他们松口了。我说,我现在不想听呢,等我回去之后再说吧。夏云朵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知道呢,但是在清明节之前,我肯定就会回去了。

  2012年的二月中旬,我怀着满心希望,从北京出发,一路穿过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广西,直到广东,然后从广东沿着福建、浙江、上海、江苏、山东、河北、天津,最后又回到了北京。当我把满是泥泞的二手迈腾停在小区外面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二十八日傍晚了。我走的时候,北京的树木还都是光秃秃的,当我回来的时候,玉兰花和桃花已经交相辉映了,杨树柳树也开始冒小芽了。可惜的是,我的希望变成了失望,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毫无收获,也没有找到生活的真谛。这一路上,我形单影只,没有遇到任何新鲜的人和事情,精神的疲惫远远大于肉体的操劳。大部分的人生往往就是这样,无论是真的忙碌还是装出的忙碌,都很难从中认识到些什么,我们已经把所有的精力都交给了过程,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疲劳。

  回到家里,我发现屋中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灰尘满满。我把自己的行李往客厅一摊,将身上的衣服全都脱干净,随手扔到沙发上,接着便跑进屋里,打开走之前被我卷好的被褥,钻了进去,闭上眼睛就睡着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沾枕头就能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顺利醒来。我是被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吵醒的。冰箱里空空如也,我走之前也将冰箱清空了。我把热水器的插销插好,然后按下开关,准备吃完饭回来洗个澡,接着又将屋里其他的常用电器的开关都打开,穿上昨天的衣服,打算出门寻觅一些吃的东西。

  我习惯性地走到小区南面,推开了那家拉面馆的门,风铃声再次响起。老板娘笑眯眯地说,好久没见你过来了。我说,最近出了一趟远门。老板娘笑笑,没再说什么,照例给我的碗中多加了一些牛肉。吃完饭之后,我结了账和老板娘道别。

  吴晓诚搂着一个打扮朴素的姑娘从他家小区里走了出来,我低头玩着手机,并没有注意到他,还是他先冲我打了声招呼。

  “我操,江乐,你丫是不是瘦了?”吴晓诚上下打量着我。

  我抬起头,看到是吴晓诚,便客套地笑了笑,又看了看他边上的姑娘,是我没见过的一个女人。我说:“我都快吃不上饭了,可不变瘦了吗?”说完,胃里顶出一股气,我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嗝。

  吴晓诚说:“你少跟我哭穷吧,我都知道,原哥帮你把房子卖了不少钱,你还完钱之后还能剩下不少呢。”

  “怎么着?还打算找我借钱?”我说,“现在你妹妹的面子在我这儿可不灵了。”

  吴晓诚大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最近运气还不错,一时半会儿还能应付过去……等哥们儿兜里紧的时候再找你张口。”

  “那没问题,”我说,“到时候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九进十三出。”

  吴晓诚愣了一下,继而再次笑了起来,用力搂了搂姑娘,说:“你他妈真够逗的……行了,我还有点事儿呢,就不跟你闲聊了。”

  “哎,怎么换人了,那个彤彤呢?”我故意问。我才不管这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呢。

  吴晓诚无所谓地说:“人家又傍上一个老款爷,正好哥们儿也玩儿腻了……得了,你先忙去吧。”

  我笑笑,没有和他说再见,转身就要过马路。吴晓诚搂着姑娘,走出两步,忽然回头大声对我说:“江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他挑衅地笑着,说:“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当舅舅了。”

  这让我愣在原地,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吴晓诚见到我这副模样,哈哈大笑起来,说:“现在晓夕可算是踏下心来跟小老头过日子啦。”说罢,他开心地吹起口哨,搂着姑娘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看着他们走出十数米后,大声说:“替我祝她平安幸福!”

  吴晓诚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大笑起来,气焰更加嚣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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