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屿落座后，君若将在虚无之境的事情复述给众人听。

  一时间，只剩沉默和唏嘘。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君屿的身世和北淢的悲剧并不难猜。

  君屿这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建立新的秩序，不是改革，而是推翻旧的，一把火烧个干净，在一片废墟上重建。

  所以，君尧做了许多事，除了有求于他的玖夜，与他一丘之貉的滇渊长老，为他出谋划策的无伤，所有人都必须死。

  哦，还有凰羽，她是继涟漪死后，唯一的、仅存的他情感上的战利品。

  在彻底取代了君尧，得了穹苍界供奉之后，君泽的首要任务，便是隐藏好自己。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凰羽和他的孩子成了一大败笔。

  君泽或许期待过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的本体只能是凤凰，可他偏偏是一条蛇，一条会暴露他身份的蛇。

  想必凰羽也是在那时发现了异样，所以君泽像消灭物证一样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囚禁了凰羽。

  这也直接揭开了北淢那一场悲剧的序幕。

  北淢的悲剧是早就注定好的，君泽只是让他们多苟延残喘了一阵。

  谁都不知道君泽原本是什么打算的，毕竟他跟淮洲说以后会来接她，却没说以何种方式接，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想好。

  但从后来他的做法可以看出来他打的什么主意，或许，他把那个孩子当成了涟漪的替代品，或许一条有着天龙血脉的鲛人，有极大的概率能够生出一条真龙，或许二者其实并不矛盾。

  所以，无论如何，北淢的悲剧只是时间问题。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久远的拼图，每个人都攥着一小块。即便是一小块，也洒了满腔的血泪。

  不夜颠的那一块，整座城都陷入了癫狂，可到了最后，受害人是加害人，加害人却是最初始的受害人。

  滇渊的那一块，连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都未能幸免，早早地扎下了祸患的根，长出了叛乱的芽，结出了偏执的果。

  无疆的那一块，是挂了勾子的鱼线，勾出了君屿的过往，勾出了风伯的惦念，也勾出了司沐隐晦的疯狂。

  疏香镇的那一块，一如那拍岸的浪，推着众人一步步往前走......

  还有一些边边角角、零零碎碎的小块，休与山那一块握在玉奴儿手里，鬼境那一块握在君屿手里，沧墟那一块握在司沐手里，幽冥泽那一块握在靳川手里，北淢那一块握在君若手里......

  到了今日，这些拼图终究是拼在了一起，将穹苍界大乱那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揭开。

  也是今日，疑云消散，谜底大白于天下，却发现，在这一场劫难中，谁都逃不掉，走不脱，避无可避。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君泽，他的贪婪勾动了另一群贪婪的人，在冥冥之中又推动了一群原本正直的人的命运。

  冬仪公主、朔光、圭镜、玉京儿、琼姝......如果没有那个开端，会不会他们都过着不同的人生？

  都说世事难料，大抵便是如此。

  沉默过后，便得重新制定计划，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打上穹苍宫要个说法。”尽欢握着拳，义愤填膺的，她已经换回了女装，只是说话动作的习惯都未改回来。

  君若拍掌称好：“好主意，你去，我们给你喊加油。”

  尽欢只是性子急了些，又不是真傻，自然听懂了君若的弦外之音，讷讷地将握着的拳头放了下去。

  夫诸倒沉稳多了，他清了清嗓子才说：“靳川之前跟我说过他的想法。”

  靳川的想法成熟许多，打上穹苍宫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们的话也未必有人肯信。所以，得兵分两路。

  婚礼肯定照旧，只不过有了些改动，其一，是增设条件，要君帝亲自来迎，入了沧墟地界，至少更有把握些。

  其二，利用君帝离开穹苍宫的当口，找到君后，有君后作证，可能会动摇一些人。

  司沐沉吟片刻，说：“可行，到时候迦南星君可以从旁协助。”

  说起迦南星君，君若便想起了南星，他虽然是迦南的一魄，但君若还是舍不得他犯险。她下意识地朝司沐望去，发现司沐恰好也看着自己。

  接着，就是人员安排的问题了，风伯、雨师和墨渊出现在穹苍宫并不惹眼，但雨师和君尧的渊源太深，君泽将他留在身边多少有点监视的意味，包括他前段时间被人追杀，很难说是不是君泽的手笔，所以雨师不宜多行动。反倒是尽欢，可以代表不夜颠恭贺君泽，那便有了去穹苍宫的由头。

  司沐极快安排好人员，风伯、雨师、墨渊和尽欢去穹苍宫，君屿、玉奴儿、扶桑跟司沐回沧墟。

  风伯和玉奴儿对视一眼，玉奴儿对他露出个放宽心的微笑，两人没说话，默认了。

  “我......”君屿刚开口，便被司沐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沧墟需要你。”

  君屿低低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我呢？”墨泠指着自己，眼神儿在几人身上打着转，满是疑惑。

  墨渊回答：“你回滇渊，我只答应你跟着出来，没答应你别的。”

  墨泠还想说什么，墨渊就打断她：“你在这里起不了作用，我们还得费心保护你。”

  墨泠一听，有些不高兴了，但她最识大体，她想帮忙，但墨渊说的并没有错，便咽下想说的话，局促地抠着指甲。

  墨泠的失落落在众人眼里，司沐开口了，话是对墨泠说的，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君若：“墨泠，你还有个最重要的任务，带君若回滇渊。”

  “我为什么也去滇渊？我可以帮忙。”君若忙不迭地反驳，语气都有些冲。

  司沐原本答应让君若代嫁，是因为瞅准了君若的身份，她是君帝的孩子，君帝不会对她怎么样。但现在，这个道理行不通了，如果君若落到君帝手里，反而危险。

  “滇渊或者鬼境，你选一个。”君屿说话了。

  “鬼境。”君若答得飞快，像是怕君屿反悔似的。

  “行，我送你去！”两人无视司沐紧簇的眉，达成了共识。

  几人便在幽冥泽告别，各自去做准备。

  穹苍宫内，迦南去见了君帝，将女帝的要求同君帝说了。

  “好。”君帝唇边带着笑意，欣然应允。

  迦南正准备退下，却听君帝说：“迦南，那局残棋，今日便解了吧。”

  迦南低垂着头，眸中一片冷意。再抬头时，便是一脸笑意：“行。”

  那局残棋，未分出胜负。

  当夜，迦南便将南星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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