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玄渊，俗名柳希微，师从全真冲虚道人，后又师从姚广孝，好云游访道，今日遇见陈公子，也算是缘分。”青年道士抱拳微笑道。

  陈引闻言，心中大惊，但是面无表情，口中说道：“原来是黑衣宰相的弟子，难怪掐指一算，便能知晓一二，你既然知道我姓陈，那么便已知道我的身份。”

  柳希微一笑道：“陈公子是当朝大臣，此次前往南昌，是为了了却天子的心事，不急忙赶路，反而落脚江城，想必就是为了这三宝寺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僧？”陈引好奇的问道。

  “冯知府野心太大，只可惜他派来查明建文帝的人，早就被我识破，我多次劝说建文帝离开，可惜他为了修习佛法，迟迟不愿离去，如今你是钦差巡抚，又捉拿了冯知府，不去南昌，落脚江城，前往三宝寺，我便知道你已在冯知府那里知道了建文帝的消息。”柳希微笑道。

  陈引一笑，说道：“建文帝我势必要带走，还望大师成全。”

  柳希微一笑道：“建文帝如今法号无往，早已是看透生死，你又何必带走他呢，你要带他去见皇上？”

  “正是。”陈引说道。

  “无往无往，已无过往，建文帝的法号已经说明了一切，既已无过往，带去见皇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皇上只杀三人，一者，有反心之人；二者，有不忠之人；三者，有奸邪之人；无往不是这三种人，自然是不用带去。”柳希微笑道。

  “这么说，你是不让我们带走他吗？”陈引说道。

  “是的，不过，见他倒是可以。”柳希微笑道。

  “不让我带走他，却让我见他，岂不是又给了我机会？”陈引笑道。

  “见他不是我给你机会，是无往给你机会，是他要见你。”柳希微笑道。

  陈引吃惊道：“难道他也知道我要来见他？”

  “是的，我早告诉了他，只是他不愿意离开，反而要见你，想必这其中有很多因缘。”柳希微微微一笑。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见见这个无往大师吧。”陈引一笑道，看向段非，段非点点头。

  “那就请陈公子随我来吧。”柳希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引点点头，跟随柳希微进入三宝寺。

  陈引见三宝寺内的香炉前，善男信女排队烧香，神色虔诚，便笑着对柳希微说道：“大师，烧香真的有用吗？”

  “若不修心，烧香无益。”柳希微对陈引笑道。

  “那这些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段非笑着问道。

  “虽然不修心者烧香无益，但是烧完三炷香以后，心就安了，心安了以后，就不会妄想，不会妄想后，欲望和嗔恨也少了，生活也会快乐一些，待人也会宽容一些。”柳希微说道，“所以，烧香于所求无益，但是于心有益。”

  “看来还是有益的。”陈引摇扇笑道。

  “陈公子，所以道家说了，有用的时候反而无用，无用的时候反而有用。”柳希微笑道。

  陈引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跟着柳希微前行，但见前面一座观音殿，殿内有一女人虔心默拜。

  三人绕过观音殿，来到一间大房子前面。

  房子上挂着匾额，写有静修堂三个字。

  柳希微进入房子内，陈引和段非也跟着进去，房子很大，三人穿过长廊，转了几条道，便在一间房子前面停下。

  整座房子，均十分宁静，仿佛没有一丝人语。

  柳希微抱拳而言：“无往大师，陈施主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请陈施主进来吧。”

  柳希微对陈引做了一个请字，示意他推门进入。

  段非上前，说道：“我先去探探。”

  陈引摆摆手，微微一笑，说道：“佛门净地，你不用担心。”

  段非点点头。

  陈引伸手推门，门开了，但见远处一僧人坐于禅榻上。

  陈引转身，关上了门，随后又转身，走向僧人。

  房内充满檀香的气味，十分宁静，僧人约莫四十多岁，留着胡须，穿着打了补丁的灰黑色的袈裟。

  “请坐。”僧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陈引坐在他的对面。

  陈引微微一笑，坐在了僧人的对面。

  “你就是建文帝？”陈引对僧人说道。

  “世事虚妄，无有建树，无有文治，无有帝王，何来建文帝。”僧人微微一笑道，言语之中，十分淡然。

  “你真的不想再回去做皇帝吗？”陈引笑道，“荣华富贵，后宫佳丽，权势滔天，无边享乐，难道，这些你都愿意割舍？”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所有一切都是空梦罢了。”朱允炆笑道，“施主可曾听说过黄粱一梦的故事？”

  “好像听过，不过忘了。”陈引一笑道。

  “话说当年吕洞宾遇见一个失意落魄的书生，书生考取功名不中，郁郁不平，吕祖让其入眠，做了一个功名富贵之梦，等到醒来之时，书生才知，荣华富贵不过与空梦无疑，世人贪图荣华，皆因未醒，醒来以后，方知一无所得。”朱允炆微微笑道。

  “可是你的儿子正在想着夺取皇位。”陈引说道。

  朱允炆闻言，面上神色不变。

  陈引寻思：“这人听闻儿子夺取皇位居然神色不变，看来确实已经看破红尘了。”

  “当年我从金陵逃跑，带着两个儿子逃出，交与朝中官员抚养，未曾想过他们想要夺回皇位。”朱允炆说道，“皇位其实谁来坐都一样，只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就行，并不一定要我朱允炆的后人来坐，也并不一定要我们朱家人来坐。”

  “现在皇上要杀你的儿子。”陈引继续试探。

  “我现在已经是出家人了，世俗之中的一切，对于我而言，与过眼云烟无所差别。”朱允炆双手合十。

  “你的长子已经被抓，皇帝已经下令斩首了。”陈引盯着无往说道。

  “圣人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朱施主既然已死，我会诵经超度，算是一桩善事。”朱允炆说道，“众生皆苦，生老病死，皆因妄想颠倒执着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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