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礼，太子妃十二日内殡，百日内葬礼。

  殡殿为东宫，哭祭在东宫的宫门。

  皇帝特地下旨召太子妃的父兄从九边回来。

  皇帝有两年不曾见过吕侯爷。

  再见时，发现吕侯爷的鬓发已斑白。

  皇帝不免唏嘘：“太子妃薨逝，朕心甚痛。爱卿丧女，想来也是悲痛。这些日子就留在京城，陪朕说说话。”

  说到这里时，皇帝轻声一叹。

  “九边的防务朕先找人帮你看管着，待爱卿身体和心情好转后再回边境。”

  吕侯爷只是犹豫了一两秒，拱手应了。

  “去看看太子吧。”皇帝挥了挥手。

  目送吕侯爷出去，皇帝敛下眉眼。

  他翻开龙案上的密报。

  密报里，全部是吕家的消息。

  吕侯爷入宫见皇帝这事，李菁岚很快就知道了。

  太子妃自尽，吕家和皇家的关系开始微妙起来。

  皇帝应该不会再放吕侯爷回九边。

  可惜了。

  她手边没人。

  但凡她手边有个人，能借这个机会安插到九边。

  很快，又听到许经臣入宫的消息。

  许经臣自从去年劫持事件后，李菁岚再没见过他。

  这会听到许经臣入宫。

  心中有些猜测。

  皇帝难道想让许家的人去九边？

  李菁岚又摇了摇头。

  以皇帝的手段，他不会让任何一家勋贵独大。

  许家手握玄铁军，应该不会有再放许家的人去九边了。

  第二天，皇帝以吕侯爷悲痛过度需要在京中休养的借口，命玄铁军中的刘副将前往九边。

  吕侯爷的职务保留，待到身体好转后再回九边。

  这个副将李菁岚倒是认识。

  当初她被许经臣抓到玄铁军的军营中，刘副将曾让她看过朝廷邸报。

  “这就是帝王权术！”李菁岚轻声感慨。

  刘副将应该是皇帝派过去搅乱吕侯爷的布置。

  皇帝的这番布置，不仅打乱了吕侯爷的节奏，也绝了太子借用九边的心思。

  同时不让许家势大。

  李菁岚又想到徐国公和魏国公。

  皇帝派人去九边竟然没考虑两位国公。

  是因为两位国公与晋王是姻亲吗？

  其实仔细想想。

  如果陆伯舟一直没找到。

  皇帝对太子对可谓是仁至义尽。

  用晋王两个女儿笼络住徐国公和魏国公，将来他们自然会对太子忠诚。

  吕家又出了一个太子妃。

  太子登基后，宁国公主和郑国公主的后代可保国家两代安宁。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

  一个月后，太子妃的葬礼隆重举行。

  太子亲自扶棺，异常悲痛。

  由于太子把太子妃的死亡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只字不提皇后，大臣对太子的观感逐渐上升。

  不管皇后那天和太子妃的争执有理无理，打了太子妃一巴掌是事实。

  当天夜里，太子妃自尽。

  逼死太子妃的罪名，皇后一辈子也洗不清。

  但现在太子声称是他与太子妃争吵，导致的太子妃自尽。

  这在大臣们眼中，就是对父母的仁孝。

  这段时间太子与以前也不一样了。

  以前的太子日御三女，累得吐血。

  大臣们可不会认为太子急着生儿子，只会觉得太子荒淫。

  现在的太子勤于政务，除了守灵之外时常陪伴在皇帝身边。

  又认真听取大臣们的意见。

  时常询问大臣他有没有犯错，希望大臣们能指出他的过错，他好及时改正。

  这在大臣眼中，是勤勉。

  ……

  太子妃薨逝，京城禁一个月宴饮和婚嫁。

  直到一个月后，京城才渐渐恢复婚嫁。

  周进与学政何畅女儿的婚事也拖后了两个月。

  周进领着周团锦从家里搬了出去。

  陆观鱼送别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以后还是能经常见面的呀。”周团锦替陆观鱼擦了擦泪水。

  陆观鱼吸了一下鼻子：“以后就是再见面也不像现在了。”

  过完年后，陆观鱼九岁。

  很多事情她已懂了。

  周团锦虽然会嫁给陆平。

  但他们成亲后也会从陆家搬出去。

  李菁岚给陆平买了个三进的宅子。

  王家姐妹的婚期定在明年，在家待嫁中，几乎不来陆家了。

  陆观鱼是个喜欢家里热闹的人，眼瞅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她。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而且她心里也知道，李菁岚和陆伯舟早晚也会离开这个家。

  搬去深宫。

  以后她想再见李菁岚，得递牌子。

  送走周团锦后，陆观鱼郁郁寡欢的。

  李菁岚看在眼里，特意挑了一张帖子：“这是你何姐姐发来的帖子，邀请我去何府赏花。”

  “你代替我去吧！团锦应该也会一起去。然后你再代替我去夏家看看凤娴，她也快生了。”

  何姐姐的帖子？

  那当然要去了。

  陆观鱼愉快的接过帖子。

  到了约定的日子，陆观鱼坐上马车，前往何家。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外出。

  心情有些雀跃亦有些紧张。

  见她紧张成这样，周团锦抿唇：“有我陪着你，你担心什么。”

  “不一样啊！以前我出门都是和嫂子一起的，有不懂的只需要看嫂子怎么做就可以了。”陆观鱼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李菁岚。

  周团锦知道陆观鱼和李菁岚的感情，一直笑着听着。

  何家宴请的地点在城外一处归属于何姑娘名下的庄院中。

  何姑娘是京城里有名的花痴，山庄里种满了奇花异草。

  陆观鱼和周团锦一进山庄，花香扑鼻。

  山庄里停满了马车，都是应邀来参加赏花宴的。

  何姑娘上前迎接，又替陆观鱼引见了一些朋友。

  大家都知道陆观鱼的身份，也极为客气。

  “这位是仇姑娘。”何姑娘向陆观鱼介绍。

  陆观鱼知道这位仇姑娘是谁，就是那位被陆伯舟骂过三姓家奴的礼部侍郎的女儿。

  所以陆观鱼对仇姑娘客客气气的，不近也不远。

  在院子里说了会话，何姑娘领着所有人去后院赏花。

  仇姑娘一直盯着陆观鱼的背影，眼神复杂。

  她方才对陆观鱼极尽巴结，陆观鱼对她却是爱理不理的。

  到了后院，隐隐听到丝竹声。

  仇姑娘忍不住问：“这是哪里传来的乐曲？”

  何姑娘抿着唇笑：“我这个院子附近是郑国公主的食邑，听这乐曲，应该是府里的舞者在排练。”

  仇姑娘说起一个妓子的名字，“可惜了，鹿娘子被赎身了。”

  鹿娘子？

  这不是她院子里的鹿呦呦吗？

  陆观鱼竖起耳朵。

  何姑娘也知道鹿鸣，“鹿娘子善歌善舞，十岁时名动京城，经常出入王公大臣府上。”

  妓与妓是不一样的。

  鹿鸣是歌舞妓，经常出入王公大臣府上献舞献歌，并不卖身。

  就比如杜甫所写的公孙大娘的弟子十二娘，是剑舞者。

  陆观鱼在心里思忖：“虽然这些人口口声声称呼鹿鸣为大家，甚至言语中也没有调戏之意。但鹿鸣自从到家后从来不谈论歌舞的事情，屋里连琴都没有。”

  证明鹿鸣根本不想回忆过去的事情。

  对鹿鸣来讲，在家里每天绣绣花，今天吃什么明天穿什么衣服，就很快乐了。

  午饭后，陆观鱼与周团锦小憩了一会，拉着周团锦在后院赏花。

  看着后院的繁花，陆观鱼不免打趣周团锦：“团锦姐姐，等以后何姐姐变成了何嫂子，你们家的后院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种满了花。”

  周团锦不禁抿唇笑了，正要说话时，看到有一群人朝她们这里走来。

  周团锦的眉毛皱了皱，拉着陆观鱼躲到假山后，又让身边的婆子也躲起来。

  “是谁呀？”陆观鱼贴着周团锦的肩膀，探头看。

  “是吕姑娘。”周团锦低声说了个名字，“太子妃娘家的人。”

  吕姑娘？

  怪不得周团锦一看到这个人就躲起来。

  一个身着粉裙的陌生少女站在方才周团锦和陆观鱼待过的地方，四处张望。

  “怎么不见了？”

  “方才还在呢？许是离开了。”这个声音陆观鱼知道，是那个仇姑娘。

  吕姑娘攥紧帕子，扬高声音，“我知道你们躲起来了！陆姑娘，你们家把我姑姑逼死，可曾有半点愧疚。”

  周团锦不禁转头，看了一眼陆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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