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夏母过来有两个目的。

  一是为了向李菁岚道谢。

  二是想试探一下李凤娴和李菁岚到底有什么仇。

  为什么李凤娴会去骂李菁岚？

  难道真是李菁岚害得她儿子？

  李菁岚笑着打太极，滴水不漏。

  夏母什么都没问到，又忧心着京城的事情，说了一会话就走了。

  出了王家的大门，夏母陷入沉思。

  李凤娴与夏吉芳刚成亲时，温柔小意，得体又大方。

  前段时间王家说要见李凤娴时，李凤娴还向她请教礼仪。

  那时的李凤娴多好。

  怎么变成这样？

  难道以前夹着尾巴做人，现在露出本性了？

  想到儿子被驱赶出考场，夏母就恨。

  如果不是李凤娴跟着一起去京城，一定不会有这事。

  她的儿子一向乖巧听话，除了喜欢在外面喝个酒听个曲，再没别的坏处了。

  定然是李凤娴带坏的！

  想到这里，夏母转头看向身边的大丫鬟：

  “大奶奶回来后，让她每天在我院中处理家务。我怕她年轻不懂事，得好好教教她。”

  “是。”

  ……

  关于肥皂和甘油的事情，李菁岚敢在明知道李凤娴也是重生者的情况下拿出来。

  就是不害怕李凤娴捅出去。

  她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办法。

  李菁岚和柳氏说起种地的事情：“春阳旺盛，万物始发。四月一过，天气渐渐热了，也到了收获的季节。”

  柳氏对田地也很重视，“这段时间你要派人在田间地头巡逻，防止牲畜践踏农田，影响夏收。”

  京城附近的小麦收获季节都在芒种前后。

  “侄媳妇这段时间在家里看了看，发现佃户们种地都不太好。”

  李菁岚说起收成，“最高的一户，只收两石。”

  一石粮食约等于一百二十斤。

  最高只收两石，就是一亩地的收成只有两百多斤。

  这已经算很不错了，柳氏觉得李菁岚不知道农民的疾苦：“能收两石，证明这家农户是很懂照料田地的，你应该爱护。”

  李菁岚笑着点头：“伯母教训的是，不过侄媳妇也是个有野心的，总想着让收成再往上浮动一下。”

  “所以呢，侄媳妇想把《泛胜之书》和《齐民要术》念给佃户们听。”

  柳氏不以为然：“民不识字，纵是念给他们听，他们又哪能听得懂？”

  “不试试哪能知道？侄媳妇还年轻，您就让侄媳妇撞一回南墙吧！”李菁岚轻声撒着娇。

  柳氏就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想做就去做吧。”

  只当李菁岚是小孩子胡闹。

  农民不识字，《泛胜之书》和《齐民要术》又写得很深奥，谁能听得懂？

  李菁岚要的，就是柳氏替她背书。

  闻言一笑。

  农民听不懂没关系，找人翻译成白话不就行了？

  有些老童生家庭困苦，肯定愿意挣这个钱的。

  先找人翻译，再慢慢的找人教农民识字读书。

  往实惠上讲，她在教农民如何种地。

  往功利上讲，这是教化之功。

  陆伯舟为什么被虐待四年却没有一个读书人替他发声去救他？

  因为陆伯舟没名望。

  若是名士落难，世上会有千万人伸出手去救这个名士。

  有名望，别人就不敢轻易对他们下手。

  又陪着柳氏说了一会话，感觉今天京里不会有什么消息，笑着告辞。

  李菁岚走后，柳氏的大儿媳妇严馥郁轻声询问。

  “娘，菁岚妹子怎么不从庄子周围挑人做护院？非要让衙役班头替她找人？衙役班头找来的人，定然是游手好闲之辈，不好管束。”

  严馥郁确实有些不理解。

  庄子周围的农户都是县令娘子许仙芝家的人。

  让他们做护院更合适。

  柳氏感觉她这个大儿媳妇是真的不如李菁岚，“这叫制衡，是为了所有人安心。”

  护院是衙役班头找的，代表着衙门里的胥吏。

  工人是李菁岚和柳氏的人。

  外面的农民是县令娘子许仙芝的人。

  等到分钱的时候，胥吏们问问护院就知道进出多少货物，心里有个底。

  许仙芝呢，只需要问问自家庄头也能知道出多少货。

  大家都有人在，不担心会被别人耍弄。

  作坊虽小。

  也是一个小小的江湖。

  李菁岚真的很会管人。

  也很会笼络人心。

  “难为她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见识和能力。”柳氏出声感慨。

  大儿媳妇严馥郁又说道：“昨日有人找我，想往作坊里投钱。”

  柳氏就笑：“这作坊咱们不当家，让他们去找徐国公家。”

  柳氏给许仙芝大头，就是要借徐国公家的名。

  如果这家投点钱进来了，那家投点钱进来了。

  以后作坊还是不是她的，都得两说。

  极有可能，将来某人利用权势把她们的方子和工人都抢走。

  她们还因为招惹到权贵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后果。

  她和李菁岚是小儿，作坊是金。

  小儿持金于闹市，会有什么后果？

  柳氏比谁都清楚。

  现在一人得两成，安安稳稳一年挣点银子。

  就挺好。

  严馥郁嗯了一声：“媳妇也是这么说的，说这作坊是县令娘子的，我们不过是挣些零花钱。”

  “这作坊才开几天，就有人惦记上了。”柳氏轻轻地摇了下头。

  ……

  李菁岚坐上牛车，回到家。

  到家后，她大吃一惊。

  “凝心跑了？”李菁岚拧紧眉。

  陆观鱼瞪着站在旁边一直哭的小丫头，“你和我嫂子说，凝心是怎么跑的？”

  小丫头就是一直盯着凝心的那个人。

  想到凝心跑了，她就要被发还卖身契赶回家。

  心神俱碎。

  哭着说道：“凝心说晚上吃坏了东西，想在屋里睡觉休息。我一开始不放心，回去看了她两三趟，她都在屋里老老实实的躺着。”

  “后来，我中午去领饭，把饭拎回屋，却发现凝心不见了。”

  “在院子里找了半天，后墙根那里看到一个梯子的痕迹。一个护院大哥跳上墙头看了看，说梯子在外面……”

  李菁岚懂了。

  凝心从梯子上爬出去然后再把梯子抽上去放到墙外。

  她治家，果然不严。

  这么大个活人，竟然能背着梯子跑到后墙根，还没人发现。

  说来说去，是凝心找到了她治家的空子。

  见到李菁岚一直不说话，陆观鱼有些忐忑，“嫂子，都怪我没看好人。”

  “和你没关系，她想跑谁也拦不住。”李菁岚先安慰了陆观鱼一句，然后指着这个小丫头。

  “发还她的卖身契，让她归家去吧。”

  小丫头听到果然是这个结局，放声大哭：“大娘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想回家。”

  陆观鱼十分不忍心。

  虽然她说过发还卖身契的话，可是小丫头也很可怜。

  眼见陆观鱼一副想替小丫头求情的表情，李菁岚看了一眼卢升家的，“带她出去。”

  卢升家的上前把小丫头拎起来。

  小丫头被拉出去后，李菁岚这才和陆观鱼说话。

  “你想留下她就告诉她，只要他们家能把凝心抓回来，就算她将功折罪，可以让她回来。”

  “但你以前说出去的话一定要遵守，如果你带头打破你自己定的规矩，以后就不会有人再遵守你的规矩，不把你的规矩当一回事。”

  陆观鱼没想到李菁岚不仅不骂她还照顾她的脸面，泪水一下子出来了：“嫂子，我太笨了。”

  李菁岚把这个家交给她，甚至连银匣子也交给她，只要家里进钱就会过她的手让她放到银匣子里。

  她却连凝心都看不住。

  她对不起嫂子！

  陆观鱼咬了咬唇。

  她一定要好好学习管家。

  再也不能出凝心这样的事。

  李菁岚那边已经在吩咐卢升家的和赵正义家的。

  “在这几个小丫头家里挑一挑，让她们的父亲叔叔兄长充当巡院的工作。”

  “每天在院外绕院几圈。”

  以前是只有晚上才有巡院，现在白天也得找人巡院。

  很快，家里因为凝心逃走而产生的动乱，随着李菁岚的吩咐渐渐平息。

  而凝心，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这一路上，凝心只敢挑偏僻的小路，不敢走大路。

  她有过逃跑的经历，知道怎样隐藏身形。

  用一块花布遮住头发。

  脸上涂黑。

  她脸上本来就有鞭痕，这一涂黑，更显得可怕。

  一路上遇到的人看了她第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

  这一走。

  就走到晚上天黑透。

  爬上一棵大树，展开包袱。

  她的包袱是块床单，展开后把自己裹住，然后垂吊到上面的枝杈上。

  这样不仅能睡得安心，还不怕野兽。

  这是她上次逃亡时总结出来的保命办法。

  这一夜。

  她睡得很不安稳。

  虫鸣声和鸟鸣声在黑夜里交织，有点可怕。

  但想到陆伯舟，凝心又有了动力。

  陆伯舟不能再被李菁岚蒙骗下去了。

  一定要尽早赶到京城。

  一定要把李菁岚的真面目说给陆伯舟听。

  天还未亮。

  凝心继续赶路。

  天亮后，京城在望。

  怕被陆家的人抓到，她特意绕了下路，从另一个城门进门。

  一进城门，喧嚣声涌入耳中。

  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和路人的欢声笑语，在凝心耳边响起。

  “这就是京城吗？真繁华。”

  凝心忍不住抬起头，打量京城。

  在城门不远处的一处酒楼中，张举人撩起袍子，往楼上走。

  “这间酒楼特意开在城门边，拿手好菜是淮扬菜。从南边进京的各位老爷都爱在这里驻足，吃上一口家乡菜，如在家乡。”

  张举人的好友说道。

  几人走上二楼。

  张举人的好友笑着摊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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