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宋甯从屋里开了一小坛酒出来，辛老头闻着酒香，便把扬扬丢一边去了。

宋甯知道老头好这口，且又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情况下，冒着风雪而来，她这不得给他老人家整几口暖暖身子。

“老爷子，这是我自己酿的酒，您尝尝看，先喝几口暖暖身。”

“女娃娃，看在老头子我千里迢迢赶来的份上，又是逢年过节的，你可不能再拘着我喝酒了啊！”

“成，今天过年，给您破个例。”

得到宋甯的首肯后，老头便乐呵呵地接过酒坛子，自斟自饮起来。

“肉呢！怎么不烤了？”

耽误了那么好一会功夫，之前烤好的肉全让这老头给霍霍光了，这会儿没东西下酒，便开始嚷嚷起来。

杭书珩笑了笑，对几个小伙子吩咐道：“给老爷子多烤点肉。”

小伙子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又开始烤肉。

在等待烤肉的期间，老头子自己喝酒无趣，便招呼着杭书珩与柴五叔，“来来来，陪老头子我整两口。”

杭书珩没喝酒，让柴五叔陪着老头喝，他自己则煮着茶喝了起来。

孩子们边吃边玩的，毕竟精力有限，很快困意便上来了。

宋甯让他们先回屋歇下，等到了子时，再喊他们起来看烟花。

三个娃回了屋，往炕上一躺，很快便睡着了。

宋甯吃了一些烤串，也打算回屋歇一会，将院子里的空间留给那些个大老爷们。

这时候睡是睡不下的，她也就是在炕上躺一躺，闭目假寐罢了。

院子里，喝酒吃肉的场子依旧热闹。

青霜和徐氏也回了屋里小歇，杭书珩和柴五叔在给老头子作陪，温酒煮茶两不误。

另一边，小伙子们围在一起，烤肉仍在继续，只因为这位老爷子可太能造了，况且他们自己也都还没吃够。

热热闹闹的，很快便到了子时，原本还有些宁静的村子里渐渐地便开始有动静起来了，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沉睡中的村庄仿佛活了起来。

孩子们都不需要人喊了，就村里这动静，都能将他们唤醒。

“哦哦哦！放鞭炮了，看烟花了……”

杭家这边，刚放完鞭炮，紧接着便放了烟花。

当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一下又一下地炸开，惊艳了村子里的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在自家的院子里抬头看天。

“哇！是烟花，好好看啊！太好看了……”孩童们欢快地手舞足蹈。

大人们则是暗暗地在心里头盘算着，这一场烟花放下来，买了这么多烟花，得花多少银两啊！

村里有人家放烟花，这还是上塘村的头一遭，众人不用猜，都知道是杭家放的，这个村里，除了杭书珩两口子，就没有谁家能舍得花那冤枉钱了。

不过，村里人能够不花钱就能看到这样好看的烟花，也是托了他们两口子的福，大伙一边在心里替他们心疼银子的同时，又希望他们放的烟花不要停，还没看够。

烟花在天空中炸开，而地上，孩子们则点起了烟火棒挥舞了起来，气氛好不热闹。

而就是这样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好日子里，县城小鱼胡同里的王家此刻却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王大娘去了。

就在两刻钟前，县城的夜空中开始炸开烟花的时候，相依在屋檐下守岁的小两口便要去喊王大娘出来一起看烟火。

“你坐着别动，我去就行了，揣好暖炉。”

考虑到孙宝妹如今是有孕之身，王进让她在原地坐着等，他自己便起身去他娘的屋里喊人。

孙宝妹在外头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出来，于是便起身前去王大娘的屋里看看情况。

可谁知，一进屋，她便瞧见自己的相公跪在床头的地板上，泣不成声。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孙宝妹大惊，手里揣着的暖炉咣当一声掉落。

“娘……”

她哽咽地喊了一声，随后三步并做两步奔了过去，跪在王进的身侧，俯在床头痛哭不已。

尽管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尽管他们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们依然是会悲痛万分。

无论出于何种情况，只要是至亲的离世，也许没有人能够做到不悲不痛的。

夫妻俩相拥着跪在床头哭了一阵子，还是王进率先冷静了下来，“宝妹，别哭了，你还怀着身孕，哭多了不好。”

可不管他怎么劝，孙宝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嫁过来几个月，王大娘是真拿她当亲闺女疼，而她亦是真心实意地把对方当成亲娘一般孝顺。

在她心底，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婆母，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这这么好的人，今日却离他们而去了，这怎么不叫她伤心难过。

“宝妹，听话，娘一定不希望你哭的这样伤心，来，先起来。”

王进说着将她扶起来，让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他自己则是从柜子里翻出绸布，亲自将自己的亲娘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从年前半个月开始，王大娘仿佛是知道自己的时间可能快要到了，早就将提前准备好的寿衣给穿在了身上，为的就是万一她哪天突然走了，也能给儿子儿媳省点事。

况且，当初的老神医曾说过，她死的时候，样貌会很难看。

她也不希望自己日后的样子吓到儿子儿媳，省下了更换寿衣这一步，他们也能少一些直面她的死相的时候。

大年初一的早上，小鱼胡同里的街坊邻居起来后，便惊人地发现王家大门上的春联和大红灯笼都缷了，改挂上了白帆。

这大年节的，遇上这种事情，晦气不晦气地，邻里邻居的倒也没什么人说难听话，只是这大过年的，也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往死人家里去。

若是往常，街坊邻居肯定是愿意出一把力的，毕竟王家在这胡同里人缘还都不错，更何况王进曾经还是捕快的时候，也没少帮助街坊邻居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不巧就不巧在这时间不对，也怨不得街坊邻居无情，每家每户都叮嘱好自家的孩儿，不得去王家去讨红包，就算是不给王家添麻烦了。

有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还是会隔门问候几句，劝他们两口子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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