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里，水生看着柴猎户将那一碗粥吃完，也不知饱没饱，但他记得宋甯交代的话。

  “你都吃完了，是不是不够饱？”想也是，才一小碗粥怎么能吃得饱，换作是他，怎么也得吃个三碗才够，“不过婶子说了，你是伤员，不能吃太饱，所以，只能吃这么多，午饭的时候，我再给你盛一碗。”

  “够了，多谢！”柴猎户放下碗，咽了咽唾液，“能给我倒碗水吗？”

  “你渴了啊？”水生看了看屋里，这个屋里许久没有住人，并没有水壶，“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他将碗收走，去厨房打了一碗温水进来，放到柴猎户面前，“婶子说了，伤员不能喝凉水，更不能喝生水，这是婶子早晨煮的沸水，一直温在壶里，这会儿温度正合适，你喝吧！”

  “多谢了！”柴猎户端起喝了大半碗，才算解了一时的饮水需求。

  水生看他饭也吃了，水也喝了，便上前去扶他，“我扶你躺下歇着吧，你伤的那么重，还是得躺着静养才好，我就在屋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喊我。”

  柴猎户躺在炕上，一时没有倦意，他看着在炕前忙前忙后的年轻人，内心很是感激，“你们是在哪儿遇到我的？”

  水生见他似乎想与人说说话，索性就脱鞋上炕，坐在炕桌的另一侧，“我们是在村口的路上遇到你们。”

  “昨儿我们去了县城，回来得晚，幸好昨晚有月亮，天色没那么暗，才能发现倒在路边的你。”

  “否则你一身都是伤，又倒在路边，要是再被我们的牛车碾过的话……”

  后面的话不太吉利，水生及时打住了，只一个劲地说：好险，好险。

  见对方沉默了，水生的话头却又打不住了，与他说起昨夜给他处理伤口的情况，“你身上的很多伤口都已经发炎，有些还化脓了，是珩子叔用刀子把你那些烂掉的肉剜掉，重新给你敷的药，就你身上缠着的这些布条，都是用药水浸过的。”

  回忆起昨夜里他在一旁看着珩子叔处理伤口时的一幕幕，水生只觉得胃里似乎有了点翻滚的迹象，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珩子叔说，如果不及时处理那些烂肉的话，它们会继续恶化，不能得到救治是会死人的。”

  柴猎户常年在山里与猛兽打交道，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他对于处理外伤也还算颇有心得。

  听着水生的描述，他深知杭书珩的做法极其正确，甚至处理得比他自己处理的还要好。然而，即便伤口处理得当，若他们没有给他用了上等的疗伤圣药，这条命能不能捡回来还犹未可知。

  由此可见，遇上一个懂医理的人，再用上对症的良药，是多么的重要，这两者缺一不可。

  “你叔，他是位大夫吗？”柴猎户试探性地问。

  能够如此冷静并且准确地知道如何处理伤口，想必定是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但这些疑惑，他不能当着那位的面前试探。

  而屋里的这个年轻人一看便知年纪不大，没什么心眼，不像那位，让人瞧不出深浅。

  “不是，珩子叔不是大夫。”水生摇摇头，不过随后他又道，“珩子叔是读书人，但他好像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他对珩子叔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楼，珩子叔不但读书读得好，会画图，会挣银子，连宅子下人都买了，如今又发现他还会救人，当真了太了不起了。

  那个年轻人，确实让人看不透，柴猎户闭上眼，慢慢地便感觉到了一丝疲倦。

  水生见他似乎不想聊了，便不再说话吵着他，自己也在炕的另一头躺下，补补觉。

  柴猎户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直接睡了一整个白天。若不是期间有短暂的苏醒过，水生还以为这人就要这么直接一睡不醒了，他甚至在好几次想去探探鼻息，确认一下是否还有气。

  他将这个幼稚的想法告诉宋甯的时候，宋甯完全能够理解。

  想当初，她刚生扬扬，头一回当妈，毫无经验，在月子里，但凡孩子一次睡觉超过两个小时以上，她便是如此刻的水生一样的心理。

  柴猎户再次苏醒时，晚饭刚过，水生将温在锅里的粥和骨头汤一并端来。

  “你这一睡就睡了一天，先喝口汤吧，这是婶子用肋骨熬的汤。”水生说着将他扶起来。

  杭书珩跟在水生的后脚进来，问道：“感觉如何？”

  “多谢恩公，我感觉似乎又好了许多。”睡了这一觉醒来，柴猎户是真的感觉身体又舒坦了不少，此刻的精神头也比早晨那会儿好了许多。

  杭书珩观察了片刻，点点头，“先用饭吧！用完饭，我给你换药。”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准备了，再次回到西屋时，柴猎户已经用完饭等着了。

  “能坐直吗？”

  柴猎户闻言，撑着身体坐直，水生还担心他撑不住欲上前去扶他，被他摇着手拒绝了。

  “看起来，体力恢复的不错。”

  杭书珩没有多说，便开始动手换药。首先解开他头上脸上的布条，一圈一圈地解下来，随后接过水生递来浸过药水的新的布条，再一圈一圈地缠上去，只留下一张嘴和一双眼睛。

  “你的脸上，烧伤的面积达到七成，即便能治好，只怕容貌也是无法恢复了。”杭书珩一边缠着布条，一边事不关己地陈述着事实，“身上的伤即便留了疤，有衣裳遮住倒还好，这脸上嘛……”

  这若是放在后世，通过植皮等手术，还是有办法能恢复得不错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就很难说了。

  柴猎户叹了口气，他如今已经无所谓了，或许容貌毁了也不是件坏事，如此一来，那些人即便再找过来，应该认不出他了吧。

  “能活着，便已是幸事，不敢强求再多的，容貌不过就是一副皮囊罢了，毁了便毁了吧！”

  “呵……你这大叔倒是还挺豁达。”

  杭书珩继续拆着对方手臂上的布条，那肩头上的伤口与当初楚睿那一次的伤倒是挺相似。那些比较深的伤口，他会加大药量，单独多加了一块浸了药水的棉布垫着，再缠上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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