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进了国有大厂，赵学鹏的刻苦学习，勤学苦练，虽然在感情方面倍受打击，但在工厂里却是暂露头脚。是金子总是会发光了的。

  那个年代是大学生是很少的，也是大厂中之宝贝，但是也并没有什么特权，按照山北市第一机械厂的要求和分管技术的肖厂长的安排，所有分配过来的技术大学生都要进车间，拜师傅，进行3-6月的拜师跟岗学习，然后才可以根据表现再分配到各车间，各分厂或总厂的技术，质检，设计等科室，也就是俗称的坐办公室的工作。

  赵学鹏被分配到一位技术熟练的老师傅张师傅手下。张师傅开门见山的就说道：“你们这些大学生，最大的毛病就是理论一大套，只会画图纸，一动手就什么都不会了。”

  赵学鹏并不说话，在机床前转悠了一下，拿起个构件说道：“这是要做个U型穿孔构建吧。”说完自己就开机，操作起来了，虽然不比熟练的老工人，但是也绝不像个新手。

  张师傅看到这种情况也是有几分佩服道：“你这动手能力不错呀，有两下子，大学之前在工厂当过工人吧。”

  赵学鹏不好意思的笑道：“师傅，没有，我们学院，有这些设备，我画过的图纸，我自己都要做出来，而且都要做好几遍，要是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自己做不出来，那不就是纸上谈兵了吗。”

  “好，你这水平，我跟车间主任说说，都不用拜师学手艺了，直接给你分技术科室吧！”张师傅打趣的说道。

  “别，师傅，我还是跟您学习学习，也了解一下咱们厂的机器设备，产品，这感觉和以后进科室工作肯定不一样。”赵学鹏说道。

  “行，有想法，最近要是有考核我肯定把你推上去，让你早点回科室。我知道你们这些新来的大学生，最烦车间一脸灰，一身油，每天震耳欲聋的声音。以为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不应该再进车间了，总想回科室，上次分到我着那个大学生，真是跟了我半年多，才出师，考核合格回到科室了，和我哭了好几次鼻子，说是不是领导对他有意见，就是不让他回科室工作，他是不是这个大学白念了，要一辈子呆在车间了。你们这两个是极端呀。”张师傅一口气讲述道。

  “师傅，我还真是想各个岗位都学习了解一下，其实好多东西我还不清楚呢。”赵学鹏说道。

  张师傅显然也想秀一下自己的技术，不能让你这大学生小看了自己这个老师傅。

  张师傅打开设备说道：“梅花开口，看着点。”

  非常熟练，张师傅一气呵成的完成，赵学鹏拿到成品，佩服的五体投地的说道：“张师傅，您这手艺太牛了。”

  “这个就没啥技术含量，就是一个熟练，心中有数，脑袋清醒，手中有度就可以了。”张师傅微笑着说道。

  “师傅，您总结的这几句话也太厉害了，这得千锤百炼才出来的。”赵学鹏佩服的说道。

  “行了，我先带你去食堂吃饭，下午就干活。”张师傅说道。

  张师傅果然没有食言，车间的技术考核比赛，张师傅找到车间主任给赵学鹏报名了，车间主任一开始还不同意说道：“这才来一个月不行，有规定一般都要三个月学习，考核合格就回科室了。”

  “你就让他试试吗，也不一定可以，我觉得这孩子挺有灵气的，让他试试，不行他也死心了，安心给我学习了不是。”张师傅说道。

  “我看你是被上个徒弟弄怕了，怕老考核不通过，徒弟埋怨你，我破例给他报上，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受点打击，不行就回去跟您继续学习去了，你可和徒弟说清楚，这次报名不行最少间隔三个月了，到三个月考核的时候，和他同来的大学生有可能就回科室了，他得等第四个月再说了，这个考核不是月月都考的。”车间主任说道。

  “我和他说过利弊了，他愿意试试。说不行还在车间可以多学习学习，这小伙心态挺好的。心态又好，又执着。”张师傅说道。

  考核过后一两天考核结果就出来了，近三十人的车间实操比赛中，赵学鹏拿了个第二名。这个榜单一出来，在车间就引起了一个小轰动。

  大家议论道：“刚来的一个月的大学生，考核就是第二名。”

  “超过很多五六年的工人，这个大学生挺厉害呀！”

  “这五六年才出一个吧，这立马就得回科室了吧。”

  这一下车间为难了，按照规定赵学鹏可以不在车间跟岗学习了，回科室，可是厂长也规定，跟岗学习不能少于三个月。

  车间主任只好去找分管技术的肖厂长，请示怎么处理。

  肖厂长很是生气的说道：“谁让你们破坏规矩的，三个月可以报名考核，这一个月就考核通过，还拿了个第二名，你们说怎么办。”

  “不是，肖厂长，这老张师傅，说着这小伙技术挺好的，非要报名试试。上个徒弟不是把老张师傅折磨的够呛吗，我这是为了宽心老张师傅，他可是咱厂的老技术了。本来想打击一下他这个徒弟，让他跟师傅好学习，没有想到孩子还真有两下子，您也不总是说，不拘一格用人才吗，考核榜单都贴车间大门口了，不好说呀。当时您开车间大会对那些大学生也讲过，有能力车间考核前三名，可以直接回科室，没能力，车间考核不过，甭管什么生，先在车间猫着。”车间主任说道。

  “你的意思，就是让他回科室。就在车间呆一个月，他对我们生产什么产品，我们的设备情况了解多少，这个产品怎么做出来知道吗，就回科室了？这以后能研究出什么产品来，这样，你把他叫过来，我和他谈谈吧。”肖厂长说道。

  赵学鹏这个刚进来一个月的大学生，就被副厂长叫到办公室谈话，这也是少有的。

  肖厂长开宗明义的先称赞了赵学鹏的实操能力，动手能力的确在大学生中是比较强的。可以回科室，看似是好事，但是基层呆的时间比较短，实际上对厂子不了解，对工人们的状态不了解，以后在研发上，在技术对接上，在和工人的合作上未必有帮助，肖厂长问赵学鹏的态度。

  赵学鹏表态道：“其实我也不行这么快回科室，既然以后有那么多少时间在科室里面工作，我想在车间里面在学习一段时间，但是我想换个岗位学习。”

  “你想换什么岗位？”肖厂长问道。

  “我想换，维修检修岗位。”赵学鹏说道。

  “你换岗学习后，就要重新考核，那边的考核更难，你不如在车间在呆上两个月，在多熟练这个岗位，三个月时间到了也不用再考核了，直接回科室了。就是想让你多了解一下机器设备和工人师傅们，这以后回到科室了也知道怎么和工人对接，交流。”肖厂长说道。

  “谢谢，肖厂长，既然还有时间，我想一方面可以多了解工人们，了解产品，另一方面我还是想可以多学习技能，三个月后我愿意再次接受维修检修岗位的考核。”赵学鹏说道。

  赵学鹏的这个决定，让肖厂长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实验车间是厂厂里设备设施最先进的车间，当时有班长报修机械设备出现故障，维修技术员过去查看，看现保修的是刚刚引进两三年的机器，从来没有维修过。当时准备联系厂家，反馈工程师在北京，过来需要一个礼拜时间。班长不同意说在赶任务，这样会耽误工期，一时间大家争执不下。

  维修部主任只好去请示领导。实验车间主任和维修部主任在肖厂长办公室也还是争论不休。

  “你们维修部为什么不能自己修，这机器也引进好几年了。平时已有问题，耽误个一两天还可以忍受，这一下就是一个礼拜，我们现在这批产品订单可是省里的重点保障产品，机械工业局领导亲自分配给我们的，不能耽误工期的。”车间主任说道。

  “你别急，这批产品的重要性我知道，但涉及到技术问题，不是一下就可以解决的。维修部主任你说说怎么办？”肖厂长说道。

  “有规定这个机器我们不能自己维修，必须厂家维修，而且我们也没有自己维修过。”维修部主任说道。

  “怎么就不能自己维修了，你们修个试试，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车间主任焦急的说道。

  “我们一维修，厂家就不管了，这机器很多电子元器件，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人员，万一瞎子给治成瘸子可怎么  办，万一器件在报废了，这责任我们维修部可担不起，还是等厂家人来吧。这稳妥。”维修部主任说道。

  “你稳妥了，我们的订单怎么办那，肖厂长，完不成任务，不能怪我车间主任，是设备的问题。”实验车间主任气愤的说道。

  “这样维修主任，我协调电子分厂的技术员一块过来，大家一起研究，看看怎么修。会商一下。”肖厂长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肖厂长，您也是搞技术的，大家会商，研究，讨论下来用不了一个礼拜，也得三五天，那不是一样吗。”维修主任说道。

  “也是，要不我和总厂长说，你们实验车间停工，把任务分到别的车间，要别的车间先帮你们生产。你们车间比较设备比较先进，效率高些，别的车间生产不了的，恢复生产后，只能组织大家加班赶工期了。”肖厂长说道。

  “这动静可就大了，我们一个车间顶普通车间两个车间的效率，别的车间也都有自己的生产任务，这得你们大领导安排协调吧，我听指挥，让我怎么干就怎么干。”实验车间主任说道。

  肖厂长还真是有点犹豫了，在想这个事情如何处理。

  有维修班的技术人员跑过来说道：“厂长，主任快去看看吧，那个大学生技术员把机器给拆了。”

  “什么，胆子也太大了。”主任和厂长说道连忙起身往车间赶过去。

  实验车间，赵学鹏满脸汗水和油腻的站在机器旁边，还有拆卸下来的机器配件。大家围在一起，班长正在训斥赵学鹏：“说了，都不许动，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给拆了。”

  “厂长来了。”大家说道散开一个口子让肖厂长和车间主任和维修主任过来。

  “是你，赵学鹏，我问你是谁叫你拆的？”肖厂长严肃的道。

  “没有人，但是车间班长到我们维修班报修好几次了，说很着急。”赵学鹏说道。

  “大家着急，也不是谁想拆开就拆开的，这是用国家外汇购买的机器，是我们的宝贝，这要是报废了，这个责任你承担的起吗，不是把你开除的问题，够把你抓起来了。”肖厂长说道。

  “厂长，我拆了外壳仔细研究了，里面我感觉不复杂，我想试试。”赵学鹏低头害怕的说道。

  “试试，几百万的设备，你想试试就试试，马上原样给我装上去，谁也不能碰，装上没问题还好，装不上你就等着挨处理吧，其他人都散了，今天实验车间停工一天。”肖厂长说道。

  大家都散去了。

  肖厂长回到办公室一直加班到夜里十点多，收拾好书包准备下班了，走了一段路想起来实验车间得事情，不放心还是去看看，来到实验车间看到灯火通明，赵学鹏正在给机器装壳子，看到肖厂长来了，赶快放下手中工具，向厂长鞠躬问好道：“肖厂长好。”

  “你这是装上了？”肖厂长问道。

  “对装上了，对不起，厂长，给您添麻烦了。”赵学鹏紧张的说道。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机器没事就行，不是外壳装上就行，里面也要装上。”肖厂长问道。

  赵学鹏点点头。

  “真的？”肖厂长有点不相信的说道，又安慰道：“弄不了也别逞强了，等厂家工程师来了在说吧，下午我那也是气话，年轻人爱钻研也是好事，但是分情况知道吗？这么晚了赶快回宿舍吧，这满头满脸的机油的。”肖厂长关心的说道。

  “厂长您放心，没有一定把握我也不敢拆，这台机器并不是国外最先进的机器，应该是他们用过的机器给我们了，这种机器原理图纸国外书籍讲得很详细了，但是操作起来还是比我想的难度大了点。基本上应该可以了，在装外壳之前，我启动试了一下，能动了，明天工人们在试试行不行。”赵学鹏说道。

  “我们刚改革开放，西方能把淘汰的机器卖给我们就算不错了，这要是之前，淘汰拆了都不给我们，来，我帮你搭把手，把外壳装上，启动我看看。”说着肖厂长脱了外衣，拿起工具。

  “不用，厂长，还有一会能呢，我自己能干。”赵学鹏惊慌失措的说道。

  “你自己得干到后半夜去，没有人帮你抬着，扶着，你怎么装，别废话赶快装。”肖厂长说道。

  “好的。”赵学鹏答应道和肖厂长抬起壳子干了起来。

  不一会弄好了，赵学鹏启动机器，机器轰鸣的响起来，赵学鹏笑着看向厂长说：“动了。”

  “不是动了就可以了，各项功能有没有问题，调成快速模式试一下。”肖厂长说道。

  “好的，没问题。”赵学鹏说道。

  “慢速模式。”肖厂长说道。

  “好的，没问题。”赵学鹏说道。

  “调整精细程度，试试。”肖厂长说道。

  “好的，没问题。”赵学鹏说道。

  肖厂长这回露出了笑容说道：“还真让你瞎猫碰到死耗子，给鼓捣好了，大功一件呀。”

  赵学鹏伸出手说：“厂长，我们击个掌，庆祝一下。”

  肖厂长一愣说道：“好呀！”两个人击完掌，都开心的笑了。

  看着赵学鹏满脸的机油和汗水，肖厂长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喜欢。

  第二天工人们发现问题竟然解决了，都觉得不可思议，赵学鹏也获得技术大拿的称呼，算是在工厂里稳住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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