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承恩侯夫人进宫了。”过了好一会儿，皇上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前两天皇后有跟朕试探过她侄子的亲事，今日侯夫人就带了两个姑娘进宫，相信就为了婚事。你说……朕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顾瑾跪在地上垂着头，她自己当然是不想答应的，但这话在皇上面前不能直说，只道：“臣妇不敢。”

“你很机灵，也守本分。”皇上赞道：“其实，今日找你来是有另一件事。”他声音放缓了些：“凡是有心人，都知道朕手上有不少耳目，但底下传上来的消息多了，就需要有人甄别这些消息，然后再告诉朕。”

顾瑾低头掩饰自己的惊讶，皇上有耳目，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身为帝王，如此控制百官，摊开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的告诉了自己。有时候秘密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是会要命的。

他又赞了一句：“你儿子很好。”

顾瑾惊讶的抬起头，又赶紧低下头。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朕要挑选几十个孩子，由前统领教导，你可否答应？”

顾瑾心思转得极快，无论在心里怎么想，皇上开口，难道她还能不答应？

而且由皇上身边的统领教导，哪怕最后不能顺利接过这支秘密的队伍，学了的东西总不会丢。

她深深的磕下头：“臣妇愿意，多谢皇上。”

等她出宫时，还遇上了从皇后那里出来的杜氏，杜氏很惊讶，回身看了看宫门：“你也进宫了？”

“母亲去给浩瑜求赐婚，就不许我去搬救兵拒绝婚事吗？”

果然杜氏面色难看起来：“你求谁了？贵妃娘娘吗？”

皇后虽然是正宫，但如今皇上最宠的还是林贵妃，也只有她，兴许能改变皇上的想法。

果然，杜氏回家等了又等，还是没能找到宫中的赐婚旨意。

而顾瑾回家之后，就找了姜浩瑜，“我帮你在长安书院找了夫子，过几天你就收拾东西搬过去吧。”

姜浩瑜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乖巧应了下来。

长安书院是京城中最大的书院，里面有不少夫子都是致仕的老臣，收学生不看身份，向来只看天分。眼看顾瑾把姜浩瑜送去了，虽然拜的先生平平无奇，但小杜氏还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姜浩瑜走了，顾瑾身边就只剩下了嘉瑜，顿觉的轻松了许多。这日早上去请安时，姜启又将她留下：“浩瑜去书院的事，你怎么没有跟我说？”

其实在这一年中，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收拾姜启夫妇，留下他们最大的原因，还是想要孩子看她如何应对长辈，还有一点原因，是她怀疑自己的动作兴许会被皇上的耳目发现，不值得为了他们冒险，反正他们也伤害不了自己。

但皇上召见她的事，让天再一次明白，那应该是一大批人。都特意需要人来甄别消息了，她肯定不能再有异动，不然影响完成任务。

虽然她隐隐有些怀疑周围哪些是皇上的人，但也没有出手，因为她不知道若是把这里的人解决，还会不会有新的人来？如果直接不让人近身，皇上那边肯定不放心，万一他一怒之下，整个侯府都得玩完。

顾瑾认真答道：“前些日子进宫跟贵妃娘娘求的，浩瑜的那个先生和林家有旧，愿意收下他。”

姜启眉心皱起：“贵妃娘娘？你何时与贵妃娘娘熟悉了？”

“贵妃娘娘不认识我，但是她认识银子。”顾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小杜氏有些着急：“能不能把浩阳也送去？”长安书院的学生，至少也能考上个秀才功名。

顾瑾摊手：“我不知道。”

姜启皱眉道：“让他自己试试，如果不能进再想办法，对了，去试之前，请林先生教导一段时间。”

他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同样是姓林，不知道林先生和贵妃娘娘之间有没有关系？”

这个顾瑾还真的不知道，其实皇上对贵妃毫不忌讳，她怀疑贵妃也是皇上的耳目之一，兴许林家也是，就是这位林先生，说不好也是。上辈子姜浩瑜愈发的不成器，秦悦如不敢开口管，两个先生一直没用上，最后他们是自己离开了的。

姜浩瑜走了，他的先生听了姜启的吩咐过来教了姜浩阳一段时间，之后两位先生趁夜自己走了。

乍一看像是那种傲气的人，主人家不让教孩子后自己就离开了。但对顾瑾来说却不是，这一年来她对他们很上心，不至于就不告而别的地步，看来人家一开始就是要教导姜浩瑜的。

接下来的日子挺平静的，孝期不能宴客，那两个小姑娘被姜启令杜氏送回了杜家，之后府中再也没有客人。

一个月后，姜浩阳成功拜师去了长安书院，府中只剩下两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和嘉瑜了。

顾瑾除了请安，平时是不出门的，这一日绿衣来禀告：“夫人，二房的丽姨娘求见，说有要事。”

丽姨娘是二房另外两个孩子的生母，在小杜氏手下能连生两个小孩子，应该是个厉害的人物。

“让她进来。”

最近日子太平静了，略微无聊了一些。顾瑾兴致勃勃，看着进来的女子。

二十多岁，一身浅绿色的衣裙，看起来娇弱无比。丽姨娘进门后给她行礼：“给侯夫人请安。”

这称呼还挺有意思，她虽然获封武安侯夫人，但是府中都称她为世子夫人，或者干脆就夫人，日子久了，很多人都忘记了她是从一品诰命。

“不必多礼。”等她起身，顾瑾直接问道：“听说你找我有事？”

丽姨娘这一次直接跪下去，“婢妾想请夫人帮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找个夫子。”

屋子里一片安静，看着跪在面前的的女人，顾瑾很是惊讶：“为何要找我？就是弟妹不答应，父亲那边应该也会看顾两个孩子才对。”姜启肯定不可能放任两个孩子长成败家子的。

“说句不怕死的，婢妾不相信夫人。就算是侯爷找的夫子，最后还是会被夫人……婢妾不想怀疑夫人，但这却是事实。婢妾能够伺奉二老爷，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本来不该奢求更多，但有了孩子，婢妾也不想让他们长成纨绔废物，求夫人怜悯。”

“我和二房，可是有仇的。”顾瑾冷笑道：“就是你们老爷，他会有牢狱之灾，论起来还是因为我。”就是现在，那婆媳俩都还把她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她会保护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这样的情形下，她怎么会帮助二房？

“老爷……是他做错了事，罪有应得。”丽姨娘低声道：“婢妾什么都没有，只要夫人愿意帮两个孩子找个可靠的夫子，他们日后定会听夫人吩咐。我知道夫人不缺人手，求夫人看在他们还年幼的份上，帮他们一把。”

不信姜启，跑来求她。

见她沉默，丽姨娘苦笑：“全儿今年七岁了，还未开蒙。”

正常大家族的孩子，四五岁就会有夫子启蒙，顾瑾开口道：“我帮你跟侯爷说一声。”

丽姨娘有些失望。

顾瑾又道：“你要相信侯爷，他是孩子们的祖父。”如果不是早前他觉得姜家的后辈不能出息的话，姜浩瑜和姜浩阳也不至于就成了那样。”

翌日早上，她去主院请安的时候，刚好碰上前来请安的二房的两个孩子，提议道：“这孩子看着都七八岁了，怎么整日还闲着？”

杜氏冷笑：“难道你还要接过去教不成？”

顾瑾接话：“我是他们的伯母，人家有正经的嫡母，关我什么事？不过因为他们是侯府子嗣，万一以后不成器，还不是丢了侯府的脸？既然母亲觉得不该教，那不管便是。”

那边姜启看向两个孩子，皱眉道：“你们近前来。”

两个孩子这才近前来行礼跪下请安，他们不经常到主院，偶尔来了，也被小杜氏拦着，尤其是姜智飞不在之后，她更是不让二人到主院露面，杜氏倒是注意到了，不过她自然也是帮着侄女，也假装不知道此事。

所以顾瑾说，杜家的教养她见识过，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宗妇。

小杜氏进门时，就看见了姜启正温声和两个孩子说话，她上前请安，笑道：“全儿怎么自己带着弟弟来了？”

“以后他们住在主院。”姜启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就是看向杜氏的眼神，也有些失望。

小杜氏面色微妙：“孩子吵闹，怕耽搁您休息，还是由儿媳带回去……”

姜启皱眉看着她，看着她说话的声音越来低，直至说不下去，才道：“果然杜家的教养不能做宗妇，往后，杜家那几个小姑娘哪怕进府做客，也别让她们和这几个孩子走得太近。”

这话明摆着拒绝了以后和杜家再次联姻的可能，几乎是一巴掌扇在婆媳两人的脸上，小杜氏气得面色涨红，却不敢反驳。

杜氏怒极之下，道：“杜家的教养怎么了？宫中的皇后可是杜家女所出，那可是母仪天下……”

“可别再提宫中的皇后了。”姜启斥道：“以后少进宫，你们母女俩私底下商量的那些事，不成！”

“为何就不成？太子已经十六，本就该上朝办事的年纪，去年你就说要……”

姜启怒极，一巴掌拍在桌上：“来人，夫人疯魔了，把夫人带去佛堂静修，今日之后，不见外人。”

他这么大反应，不只是顾瑾觉得惊讶，就是杜氏也被吓了一跳，小杜氏忙上前：“父母，母亲好好的，没必要如此。”

姜启冷眼看向她：“你懂什么，要是不想陪着你姑母，给我闭嘴！”

语气不容反驳。

原来他们去年就想要太子入朝，顾瑾知道上辈子姜启去年就“病逝”了的，会不会就是因为此事？

如果真的因为这样，杜氏想要让太子入朝，就是逼他去死，也难怪他这样生气。

杜氏面色难看，婆子见请不动，伸手去拉。她一挥手，把几人挥退：“你们想做什么？我是皇后的母亲，堂堂侯夫人，岂是你们这些粗鄙的仆妇可以碰的？”

她看向姜启：“夫妻一场，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对我，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

她甩袖转身，大声吩咐道：“我要递帖子进宫！”

姜启却没有再与她争执，安抚的对两个孩子道：“往后你们都住在主院，身边伺候的人都别要了，东西也重新置办，今日之后，不要再回你们的院子了。”

说完，也不理会那边的小杜氏，说道：“我有些累，你们都回去吧。”

小杜氏出门后面色沉沉，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丽姨娘，冷笑道：“果然有些手段，还能把孩子送进主院，还得父亲亲自教导，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她已经不找顾瑾吵架了，因为每次都吵不过，还把自己气得一肚子气。

丽姨娘福身，眼神感激的看向这边的顾瑾：“夫人过誉了，不过是因为侯爷爱惜孙子罢了。”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小杜氏气急之下，一巴掌甩了过去，打得丽姨娘的头都偏向了一边，但她的脸上却带着微笑。

翌日早上，众人都以为侯夫人要进宫，她想要进宫，宫中的皇后一般都会见她，门口处的马车已然准备好，但是天都亮了还不见人，倒是传出了消息，杜氏病了，起不了身的那种。

婆婆病了，无论如何顾瑾都要去看看，兴许还要侍疾。

她心里已经隐隐怀疑，到了正房中看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杜氏，请安时看到她指尖的青色时，心里更加明白，这哪是生病，这是姜启想要她生病。

昨日她递帖子，兴许根本就没有递出去。

她只是不能动弹，却还是能说话的，看着站在床前的顾瑾，眼神沉沉道：“我要喝水。”

边上的丫鬟忙倒了水端过来，杜氏看也不看：“悦如，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吧？”

这是要儿媳妇喂水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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