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道理的是你们，二弟其身不正，自己起了龌蹉心思，那官职是我弄没的吗？你们当宫中的皇上是什么？一家人胡搅蛮缠，说是侯府，还不如普通百姓之家来得通透。”

  见小杜氏要说话，顾瑾想起什么，笑道：“忘记了，二弟妹如今没了诰命，辱骂从一品诰命夫人，是个什么罪名来的？”

  此话一出，屋子里静了静，都明白，凭着她的无耻，还真有可能跑去告状。

  众人面色铁青，顾瑾转身出门，两个孩子紧随其后，想起什么，顾瑾伸手指了指俩孩子身边的护卫，“二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俩护卫是皇上给的，做事之前掂量掂量，要是因为那日因为残害兄长子嗣被判了绞刑，可别说又是我害的。”

  现如今院墙修好，大门口处由皇上的两个护卫轮番看守，其实姜智飞他们回不回来对她来说都差不多，反正只要她不出院子，谁也别想见她。

  回来没两日，这日午后，顾瑾正在和两个孩子看书，丫鬟进来禀告：“夫人，吴姨娘想要见您。”

  “不见。”顾瑾拒绝道。

  绿衣想了想，道：“她似乎有急事，看起来面色苍白得像生病了一样，还有……”她掏出一对剔透的玉镯：“她还给了奴婢这个，看样子，奴婢再不答应，她就要给奴婢跪下了。”

  堂堂官家嫡女，给丫鬟下跪？尤其是那镯子一看就不便宜，给一个丫鬟，其实是很厚重的礼物了，抵得上绿衣十年的月银。

  看来真有急事，进来是不可能让她进来的，顾瑾起身道：“我看看去，你们俩继续看，多看史书，明理。”

  门口的吴紫兰抚着肚子面色苍白，唇色也苍白，看起来似乎病的挺重，顾瑾到门口时，看到她身下大片的血迹，一见之下，绿衣忙道：“方才没有这些血迹……”

  她本来有身孕，现在这样，孩子大概保不住了，看她那副神情，再熬下去兴许命都保不住了。

  “求夫人救命！”吴紫兰看到她，赶忙跪了下去。

  顾瑾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有人看不惯我，想要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是杀了我！”

  其实她当初走了这一步，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孝期有的孩子，哪怕是姜智飞自己的都有可能留不住，更别说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明晃晃的摆在了皇上面前，说起来，她有今天，顾瑾也是在其中出了力的。

  “我救不了你。”顾瑾话落，看到她眼里一片绝望：“我让人把你送回家去，能不能活命，看你自己了。”

  吴紫兰眼睛一亮，捂着肚子磕头：“多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妾身以后一定报答！”

  “不用报答，你只要记住你的仇人就好了。”能给姜智飞添堵，就是报答她了。

  正说着话呢，那边有婆子已经追了过来，吴紫兰面色苍白：“夫人？”

  看样子那些人是过来抓她的  ，反正是只要是杜氏和她儿子想要做的事情，顾瑾都要破坏，她看向门口的护卫：“劳烦把吴姨娘送回吴家。”

  护卫点头，和吴姨娘的丫鬟一起扶着她往大门口而去。

  其实看到的是那位宫中来的护卫带着人离开，那些婆子就不敢上前了，明明主子吩咐的是一尸两命，不留活口，如今看是不能了，心下慌乱间，一行人转身跑了回去。

  顾瑾正抱臂等着他们过来呢，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敢过来，想起什么，她道：“给我送茶水过来。”说不准待会杜氏要过来。

  其实她还真的没有猜错，一刻钟之后，杜氏和小杜氏就气势汹汹的来了，看到大门口的顾瑾，质问道：“你让人把那个女人送走了？”

  “是的，吴姨娘再有错，也是官家嫡女，不明不白的死了，万一吴家上门来追究，怎么解释？”

  小杜氏面色难看：“她不守妇道，勾引护卫，珠胎暗结，还要怎么解释？”

  哟，孩子又成护卫的了？

  “别说了。”杜氏同样面色难看，“你非要弄得侯府里子和面子都没有你才满意是不是？”

  她也不需要顾瑾回答，转身道：“跟我去吴家。”这是想私下商量了。

  婆媳俩刚走不久，顾瑾正准备回院子里，又看到主院那边侯爷身边的随从急匆匆过来，对她一礼：“夫人，侯夫人呢？”

  “刚走。”随从有些着急道：“侯爷醒了，她们居然不在。”

  醒了？

  顾瑾转身去了书房，带上了俩孩子去了主院。祖父醒了，他们也应该去尽孝。其实本来就应该让这俩孩子多去看看，只是她没有带过去而已。

  承恩侯姜启躺在床上，呼吸粗重，他们到的时候，姜智飞早就已经在这里了。

  顾瑾带着两个孩子上前行礼：“爹，你怎么样？”

  姜启眼神沉沉的看着她，半晌道：“你很好，往日竟然是我看错了你。”

  听得出他这句“你很好”并不是真心夸赞，也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姜智飞和他说了什么。

  顾瑾福身：“多谢父亲称赞。”管他是什么意思，接下来就是。

  果然，姜启眼神沉沉，胸口起伏更大，呼吸声也愈发粗重，让她以为这人很有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被她气死了。

  “你母亲呢？”姜启气归气，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说话也没有断断续续，只是浑身无力，靠着枕头也需要姜智飞扶一把。

  闻言，姜智飞一顿。

  顾瑾就不客气了，“二弟与吴姨娘珠胎暗结，还让人喝了堕胎药，差一点一尸两命，我看不过让护卫送她回家去了，母亲带着弟妹赶了过去，大概是想要掩盖此事。”

  她一口气说明了缘由，在场的两个人听的明明白白，姜智飞的面色铁青，狠狠的瞪着她！

  姜启：“……”

  一时找不到话，他被气得咳了两声，顾瑾吩咐道：“浩瑜，喂你祖父喝水。”

  等姜启喝下去，才质问道：“什么叫与吴姨娘珠胎暗结？吴家女儿不是老大的妾室？”他狠瞪了一眼儿子，看着儿媳：“你既然嫁入了侯府，就该明白一荣俱荣，知道了你母亲不想让吴姨娘生孩子，为何不拦着她？还把人送回去……你……”

  他气得用手指着顾瑾，又因为浑身乏力手指颤动不已，顾瑾一脸无辜：“好歹是一条性命，这珠胎暗结……一个人又怀不了孩子，怎么能只怪吴姨娘？”

  果然不愧是一家人，想要掩盖丑闻，非得让人把命搭上。

  “噗！”一声，姜启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姜智飞面色大变，边上的胡大夫面色一喜，急切上前诊脉，“淤血吐出来就好了，只是之后不能再生气，要不然该伤元气了。”

  “爹，您别生气。”姜智飞连忙上前帮他顺气：“不能动怒，身子要紧。”

  胡大夫把脉之后又去配药，姜智飞回身看着她：“你安的什么心？父亲都被你气吐血了！”

  “我只是说说，事情是你做的，吴姨娘的孩子总不可能是我让她怀的吧？”

  那边的姜启一口血吐出，本来觉得胸口好了许多，看到儿子推卸责任，只觉得万念俱灰，胸口似乎又堵了起来。

  恰在此时，姜智飞身边的随从进门，看到屋里的情形后，靠近了他耳边。

  还没说话呢，床上的姜启就怒斥道：“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不能当面讲？”

  姜启在府中积威甚重，他突然发怒，随从吓得立刻跪到了地上，忙道：“是吴家，吴家那边去京兆尹府状告老爷欺负他们家姑娘，还想要杀人灭口，是夫人身边的翠红跑回来告诉小人的，衙门拿人的衙差，马上就要到府门口了。”

  没想到吴家动作这么快，姜启闻言，面色涨红，再次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颤抖着手，指着姜智飞：“混账……混账！”

  边上的姜浩瑜连忙去给他擦嘴，又送上茶水，姜启喝了才算是缓了过来，“你们夫人身边的丫鬟回来告诉你，她想要做什么？”

  随从偷瞄了一眼姜智飞，声音低不可闻：“夫人的意思是……让老爷先避一避。”

  这是让姜智飞跑的意思？

  “混账！”姜启眼神沉沉，“来人，把老爷捆了，随我去吴家门口请罪。”

  顾瑾垂眸，这姜启果然厉害，去吴家请罪，而不是衙门，就等于他把事情当作家事处理，最后的结果大概是重新把吴紫兰纳回来，或者是侯府赔偿吴家一笔银子，更或者是更深一层的比如官职调动之类的补偿。

  但若是任衙门那边拿人，姜智飞很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他昏迷了这么久，虽然精神好，但却浑身瘫软。根本起不来，挣扎半晌，只得吩咐边上的亲随：“你亲自送他去，跟侯夫人说，无论对错，事情到了这一步，都是我们侯府的错，若是吴家愿意，可把吴家姑娘当作寡居的妇人重新纳进门来，若是吴家愿意，无论什么，都先答应下来。”

  随从带着捆好的姜智飞，看着站在原地的母子三人，姜启面色慎重：“你想要什么？”

  “我要侯府不插手我们母子三人的事情，别插手我教导孩子。”这时候屋里伺候的人只剩下顾瑾身边的丫鬟和皇上给的两个护卫了，站了半天她有点累了，走到对面的塌上坐下，问道：“父亲，其实我不明白，为何你会看着二弟和母亲养歪浩瑜？”

  姜启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姜浩瑜：“你先带着妹妹出去。”

  等兄妹俩出去了，他又挥退了护卫，才沉声道：“你以为我愿意姜家的子孙是纨绔废物？”

  顾瑾老神在在的坐着听他解释，就听他叹口气：“智渊没了，你非要把两个孩子往正道上领，之后我就受了伤办不了差了，你还不明白吗？皇上……”

  他声音放缓放低，“根本就不愿我姜家子孙出息，他富有天下，有那么多人可以用，不需要一个外戚姜家越来越厉害，智渊文武双全，青出于蓝，所以他比我这个父亲死得早。你以为我就舍得？浩瑜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总比没了性命要好吧！身居高位，什么都不懂的人，反倒活得更轻松。”

  顾瑾嗤笑一声，简直胡说八道。

  “他还年轻，太子已经快要成年，其实他不需要这样的太子，就是林家……”他摇摇头：“大皇子比太子还年长，早晚和姜家一样的下场。”

  是不是因为这个顾瑾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无论姜浩瑜变不变，姜启都会一样病重，甚至上辈子他很快就死了。

  但是现在看他，虽然今天吐了两回血，但之后只要好好保养，不会那么快死。

  所以这里面的事情肯定还有许多事是她不知道的，若是承恩侯府做出了一些皇上不能容忍的事情，比如，帮太子争位，那简直是自己找死。

  想起姜智渊会死是因为护送皇后去行宫，顾瑾试探着问道：“夫君重伤那次……娘娘去行宫……”

  姜启看她一眼：“皇上既然不喜欢年纪大的皇子，就只能……”

  “再生一个是不是？”顾瑾接下了他剩下的话。

  而姜启恍惚明白了什么，面色比刚才吐血之后还要难看，闭上了眼睛，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皇上不想让皇后再生孩子，若是没有换储君心思还好，若是真有，岂不是证明他并不需要皇后的孩子，也不愿意姜家做新帝的外家？

  那姜家上蹿下跳的，岂不是一场笑话？

  还弄得姜智渊丢了性命，姜智飞丢了官职，而他也病重不能办差，成年男丁全都不在朝。下面的姜浩瑜、姜浩阳才十岁，等他们长大，至少还要好几年，朝中之事瞬息万变，几年之后，谁还记得姜家？

  等屋子里只剩下姜启一个时，他睁开了眼睛，看来早前想好的让太子入朝办差的事情，不能再继续了，得先放一放。

  顾瑾出门后，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院子，道：“以后每日早上过来请安，但之后练武看书的时辰不变，我陪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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