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的态度或许会代表一些主子的想法，宫中的皇后是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妹的。顾瑾心里清楚，也不指望人家能给自己好脸，反正她护着两个孩子长大，让他们懂得做人的道理，也就行了。

  送走了御医，杜氏整个人都颓然下来，想起什么，忙吩咐道：“赶紧去找人去追二老爷一家回来。”

  立即就有人应声去了，她看向顾瑾，责备的道：“当初要不是你，老二如今还在家里守孝，侯爷回来还能有个得力的人帮衬。”

  “他们走，可不关我的事。”顾瑾摊手：“那不是二弟和胡来还珠胎暗结才来的吗？母亲，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我院子里的两个姨娘安分了，等闲也不出门，二弟再回来也进不去我的院子，现在父亲病重，若那些美人来侍疾，要是勾搭起来……”

  杜氏怒了：“你故意提这些来恶心我是不是？”

  “事实嘛！做了还怕人说？”顾瑾嗤笑：“你也知道遇上这种事情恶心，夫君肯定更加恶心。”

  杜氏眯着眼睛看着她：“果然你曾经的温顺是装出来的，下个月可又是商选了。”她语带威胁。

  商选，就是宫中负责采买的人遴选各地赶来的商户，挑出最好的那家做皇商，负责宫中一年的用度。

  比如秦家就是负责的布料，自从秦悦如嫁入承恩侯府，十年来没有一次落空，虽然做皇商送入宫中的东西并没有赚到银子，甚至还得暗地里打点，但是普通百姓一看，秦家的布料宫里都在用，质量肯定很好。

  所以，要的就是这个名头。

  拿这个威胁人，如果是被丫鬟洗脑了的秦悦如可能会着急，但落到顾瑾身上，她才不管那么多。

  最要紧的还是教孩子，她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孩子身上，又过了两日，门房那边传信过来，门口有人想要见她，称是秦家人。

  往年可没有来过，甚至于秦悦如对于秦家满是感激，那边就算是年年被宫中选上。也没有给她送银子来，至于布料，侯府的布料一直都让秦家铺子送，全部不要银子，掌柜的送上门之后，喜欢什么拿什么。

  与其说是善待秦悦如，还不如说讨好整个侯府。

  和上辈子不同了，如果说有改变，就是顾瑾把身边的陪嫁的丫鬟赶回了秦家去。

  进来的妇人三十来岁，妆容精致，也有商人的奢靡，手上带了好几个宝石戒指，手腕上带了大大的金镯子。就是脖子、头上包括耳朵上都没有闲着，她进门后左右观看一圈，“五妹，你什么意思？把丫鬟赶回去不说，我进门还要通报。把我拦在外面，让人看到了多丢脸，侯府正经的姻亲进不了门，要笑死人的。”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拿帕子一甩，皱眉道：“五妹，过几天就要遴选了，到时候你可得帮一下忙，秦家好了，你才能好。”

  见她高居上首一言不发，陆氏扬眉：“五妹，看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眼神一转，恍然道：“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我说，只要能够弄来，我都给你送。”

  “大嫂，你还有别的事吗？”顾瑾淡然道。

  从陆氏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诸如担忧的神情，有的只有虚伪的笑容。要知道，秦悦如可是新寡，男人才死两个月，说起来，自从姜智渊死后，秦家除了送来了丧仪，私底下也没有人来见过她。

  所以，是觉得没必要和这个妹妹搞好关系，要不是顾瑾把丫鬟赶回家，只怕陆氏还不会走这一趟。

  陆氏愣住，顾瑾端起茶杯：“送客。”

  丫鬟走到陆氏身旁，伸手一引：“夫人请。”

  陆氏面色不太好：“我要见侯夫人。”

  顾瑾淡然道：“嫂嫂多虑了，堂堂侯夫人又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你……”陆氏皱眉，她以前也偶尔见过这个小姑子，她对秦家和自己一直都是温柔以待，这样尖锐毫不客气的态度还是第一回。“可是秦家哪里做的不好了吗？五妹，你就是送我走，也总要让我知道缘由才能补救啊。”

  顾瑾看着她，认真道：“让秦家的人收敛一些，往后若是再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闹事，让我知道了可不会轻饶。”

  闻言，陆氏皱眉道：“五妹，我可是哪里得罪你了？”要不然实在说不通，好好的人怎么说变就变了，以前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丫鬟欠身请她离开，陆氏也不理，坐在椅子上沉思，想到什么，恍然道：“五妹，我们给尚书府送礼的事，真不是……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商户，上面的大人们一个暗示，那肯定就得把东西准备好了送过去，虽然看起来是像要去讨好贵妃娘娘，但秦家能有什么办法？我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不是遴选在即，多送礼希望大吗？者也是为了你，若秦家只是普通商户，你在侯府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

  还有给尚书府送礼的事？

  看来秦家在私底下没少活络，当今朝局复杂，皇上虽然早立太子，但是他自己正当壮年，膝下除了太子外，还有七个儿子，长子就是尚书府的林贵妃所生。

  顾瑾不说话，丫鬟又请：“夫人请。”

  “五妹，我有事和你商议，让她们都下去，是要紧事。”

  “不用了，嫂嫂请回。”顾瑾拒绝道。

  陆氏不悦，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听皇后娘娘在给太子殿下选侧妃和妾室，你是世子夫人，怎么也算是皇后娘娘亲近的弟妹，这想要紧密联系，还得是姻亲，嘉瑜还小，根本不合适。你侄女今年十三，侧妃我们不想，一个姨娘应该还是可以的，若是运道好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往后你和我们都有依靠了。商户始终低贱，让人看不起，但如果秦家的姑娘生下了龙子凤孙，可真就不一样了，要是还能再进一步……”

  “嫂嫂回去做梦比较快。”顾瑾冷笑道：“轰出去！以后凡是秦家的人上门，一律都不要理会。”

  婆子已经走到近前，欠身请她，看那架势就要伸手拖人了，这真是不客气，是想要断交的关系。陆氏惊讶：“这是好事，你别犯傻！”

  话落，婆子接触到顾瑾冰冷的眼神，伸手就把人往外拖。

  屋子里安静下来，顾瑾皱眉沉思，秦家比她想象的胆子还要大，偏偏秦悦如记不得她死后的事，记忆中的秦家没有改变，一直是皇商。

  承恩侯一直没有醒来，这日，她正在陪两个孩子说话，丫鬟快步进门，禀告道：“夫人，皇后娘娘担忧侯爷，又派人送了药过来，还宣了侯夫人明日觐见，还说了您也要一起。”

  皇后要见她，那确实稀奇了。

  以前杜氏嫌弃秦悦如出身不好，进宫最不喜欢带她，皇后也不问，就可以看出来听对这个嫡亲弟妹的态度了。

  进宫这事，顾瑾不是第一回，当夜给两个孩子嘱咐过之后，翌日早上就去了大门口等着。

  马车早已准备好，现在已经是深秋，外面很冷，顾瑾披了厚厚的披风，她身边的丫鬟有些紧张，当初她挑的时候，就要特意学过规矩的，这俩进宫的规矩都懂，就是第一回会感觉紧张。

  “别紧张。”顾瑾笑着安慰道，两个丫鬟叫绿衣和红叶，很普通的名字，顾瑾之所以选他们，主要是因为这俩有意隐藏自己的美貌，画出的妆容一言难尽。她挺喜欢这样顺手拉一把这样的姑娘的。

  早前她们俩被挑中，都听说自己主子性情大变，不好伺候，但相处下来，发现听性子柔和，并不太与丫鬟计较。

  “多谢夫人！”绿衣和红叶压低声音，看向门口：“侯夫人到了。”

  杜氏今日一身诰命，暗红色颇为威严，直接上了马车。

  婆媳两人的衣衫大不相同，顾瑾身上一身素白，就是披风上带着一点粉紫，也没有上妆，头上手上都没有首饰，整个人很素净。

  杜氏见了，皱眉道：“这可是进宫，好歹收拾一下。”

  “母亲，现在是孝期，别人不记得就罢了，我身为夫君的妻子，要是一身朱红色诰命，他在天上看了该如何想？”顾瑾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你要是觉得这样见皇后娘娘不合适，那直接给我告病，我现在回去也可以。”

  说着就要下马车。

  杜氏冷笑一声：“装得倒挺像，我也没见你多伤心。”

  “无论我伤不伤心。”顾瑾扫了一眼她的衣衫：“最起码在外人面前，我得让人知道，我夫君没了，我得给他守孝。”话落，继续要下马车。

  若说秦悦如没有多伤心那是污蔑，无论是从感情还是从在侯府的日子，她都要靠着姜智渊才能过好日子。

  边上的嬷嬷适时拎了一壶茶水，这会儿开始给两人倒茶，递了一杯给她，算是替杜氏服软。

  杜氏端起茶杯，随口道：“这茶不错，你试试。”

  一大早的喝茶，顾瑾没有这个习惯，不过还是接过这茶，回身坐好端了起来，杯盖一揭，她微微皱眉，茶中有不明显异味，又仔细辨别了几下，余光看到杜氏很紧张的看着她的动作。

  顾瑾放下茶杯，“可惜了母亲的一番心意，最近我不喜欢喝茶。”

  闻言，杜氏的眼神落到了那杯子上，微微皱眉：“一会儿去宫中可不能随意喝水，就是皇后留膳，也不能随便吃，这点心你先吃一点垫一垫。”

  茶水有问题，点心也肯定有问题。顾瑾伸手拿起点心掰开，放到唇边，余光看到杜氏眼中满是期待，还有些疯狂之意。

  这茶水和点心分开吃的话，只有轻微毒素，但若是两种都吃，就成了剧毒之物，方才杜氏自己已经喝了茶水，看来为了让她死，她还不惜搭上自己病一场。

  她把捏碎的点心放回了桌上：“这点心是桂花味的，大早上的我不想吃。”

  杜氏皱眉，又觉得再劝会露了行迹：“随便你。”

  承恩侯府离皇宫不远，他们直接去了凤梧宫，到了之后，直接就被迎进了正殿。

  皇后一身正红色宫装，三十多岁的年纪，妆容精致，满脸威严在看到杜氏收敛许多，笑道：“母亲，可算是来了。”

  杜氏上前，先上去跪，顾瑾本来还有一些不甘愿跪呢，看到人家亲生母亲都跪了，也少了抵触。

  皇后亲手扶起杜氏，像是忘记了顾瑾还跪在后面一般，担忧的问道：“父亲病情如何，我实在担忧，但又不能亲自去看。”

  杜氏开始抹眼泪，“府中的大夫和御医都说了听天由命……”说完已然哽咽起来。

  见两人看不到天一般，顾瑾自顾自起身，退后两步站到了边上。

  她不动那俩人看不到她，她一动弹，杜氏的眼光就扫了过来：“没规矩的，你以为这是侯府呢，皇后娘娘不喊起，你怎地就自己起来了？”

  顾瑾微微欠身，浅笑道：“皇后娘娘威严尊贵，母仪天下，心系万民，自不会与我计较。”地上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特别硬，膝盖跪上去特别疼。

  再说了，凭她的身份，皇后难道还真要治她的罪？

  看不惯正好，以后都别叫她来了。

  那边母女俩执手相看泪眼，顾瑾在一旁无所事事，心里盘算着今日皇后娘娘叫她来的目的，兴许根本就没有目的。就是杜氏想要毒死她而已。

  还真别说，如果在侯府，杜氏想要找人给她下毒，还真没可能。除非去正院，但是顾瑾又岂会吃正院的东西？

  那是茶水都不愿意再喝一口，所以，想要动手，还真说这样的日子在马车中最是合适。

  “智渊走了，没想到父亲也……”皇后娘娘在哭，那都是有节制的，她脸上的妆容并没有花，“智飞何时回来？母亲，为何不留他在府中守孝？若是耐心些守足百日，皇上那边也会看在智渊的份上给他个好差事，信中含含糊糊的，我也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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