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儿被一户姓余的人家买去，算起来还是余氏的娘家堂弟，他家最穷，所以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个媳妇，比余氏生下的傻子还不如。

  陈母听到这些，眼睛都气红了。

  “他们有没有圆房？”

  给她回话的是一个从山下被买来的媳妇，期盼着被她带走，此时她有问必答：“余冬早就盼有一个媳妇，平时在村里都不太讲究，喜欢尾随那些落单的小媳妇欺负。那姑娘来的那天，客人都还没有散，他就闯了进去，好多人都听到那个姑娘求饶声……”

  陈母心中无比疼痛，想到女儿那样讲究的人被那样对待，还不知道如何难受，兴许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个姑娘看她难受道：“这也不算多难堪，在村里是常有的事……”

  陈母并没有被安慰到，她都不敢想象这是怎样肮脏的地方。女人在这个地方就像是牲畜一样，她颤着声音道：“带我过去……”

  那姑娘迟疑道：“你会带我走吗？”

  “会！”她为了保护女儿的名声，早就想好要把这些人全部带走。

  那姑娘大喜：“多谢！你愿意带我走，我才敢磨蹭，不然他们追来，我少不了一顿打。”

  说着，她撩起了衣袖，露出了满是伤痕的手臂。

  陈母听她话中村里女人的处境，看到这些伤，隐约有些明白了李青娥的恨意。

  陈云儿被关在柴房中，这边只有一个小窗，大白天屋里也是黑漆漆的，此刻她身上连一件衣服也没有，全身上下都是伤。

  主要是她之前想跑，哪怕被绳子绑着，她也还是跳到了院子外面。

  她长得好，余冬刚得了一个媳妇，哪怕恼她逃跑，将人狠揍一顿后，到底还是不舍得打断她的腿。

  便想了一个好法子，将她身上的衣衫全部除干净，只要她还要脸，怕撞上其他的男人，就不敢溜。

  这确实抓住了陈云儿的死穴，她是城里的姑娘，小时候在家里得宠，又背靠赵哥，嫁人之后又得丈夫疼爱。她自觉有几分体面，被余冬强占已经令她羞愤欲死，光天化日之下在外奔跑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若是再遇上个男人，还怕被欺辱了去。

  村里这些又脏又臭的男人，她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才好。

  陈云儿听着外面有些动静，紧接着外面所有人都出去了，她又有了离开的念头……反正家里没有人，先找一套衣衫穿了再走！

  她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手上的绳子弄掉，又费了半天力气，才将柴房弄开。刚出门，就看见了浩浩荡荡过来的众人。

  陈云儿眼睛一扫，全是男人，她尖叫了一声，赶紧缩回了柴房。太过着急，不小心踩到了柴火，摔倒了地上。

  陈母听到女儿的尖叫声，立即让身后的人停下，她自己一个人进了院子。看到浑身狼狈的女儿，她急忙扑上前去：“怎会如此？”

  陈云儿听到母亲的声音，心里顿时一松，忍不住悲从中来，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哭。

  她越哭越崩溃：“娘……您可来了……我真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我以为我会死在这里……你怎么不早点来……李家那俩混账……父子俩一起……”

  陈母将女儿揽入怀中，安慰道：“别哭了，外面那么多人，我先给你找件衣服穿上。”

  陈云儿忙不迭点头，亲娘到了，她便有了主心骨，哭过后不再慌张。等穿好了衣衫，蒙上了脸后，和母亲一起来到了外面，出来看到那么多男人，又添一层心安。

  有这么多人在，她肯定可以平安回家。

  只是……回去之后，赵哥还在，兴许还会对她动手。想到此，刚刚脱身的喜悦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浇得丁点儿不剩。

  不过，能脱身，始终是一件好事。

  顾瑾坐在村口，和村里的男人对峙。她将自己带的人分出一半，让他们到村里找那些被买来的媳妇，只要愿意离开的，都可以收拾了行李过来。

  上一次走了十来个，被追回来了三个，剩下的全部没有找回。要说留下来的这些人没有想走的，那是假话。

  实在是山里面太穷了，一年辛辛苦苦累到头，自己干得最多，吃得最少，还要被脾气不好的人打，整个一个出气筒。如果是在山下，哪怕是嫁到村里，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之前她们不敢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逃不了，如果逃了，又逃不掉  ，回来后还会被打一顿，甚至被打死，她们哪里敢离开？

  现在不同了，有这么多人护着。肯定能回到家里，动了心思的人又多了起来。

  于是，有小妇人收拾了包袱到了村口，她们不敢面对对面的男人，一个个的都躲到了顾瑾身后。

  上一次顾瑾只是偷偷摸摸的让香草告知众人，她也不知道村里到底有多少买来的媳妇，今日才算查清楚了。

  村里买来的媳妇现在还有三十三人，很快就来了二十二人，其中有一半是带着孩子的。剩下的，要么是被打断了腿，要么就是腿已经被打断走不了了，要么就是回家了也无处可去，比如香草。

  香草看见顾瑾，很是欢喜，可是她还是没有凑过来。

  顾瑾对此并不意外，如今她是村里的仇人，香草和她走得近，回头一定讨不了好。

  身后，有人磨磨蹭蹭的过来：“青娥姑娘。”

  虽然同为外头买来的媳妇，但此刻她满身威严，一看就和她们不同。也是，能带她们逃出去，又敢带人回村子里算账的女子，岂是一般人？

  顾瑾转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妇人，只听她道：“我妹妹……被他们打断了腿，我想带她下山……能不能请这些人……”

  她看向顾瑾身后的那些力工：“能不能请他们帮忙背一背？”

  “能，你去把人接来吧！”顾瑾又看向一众怯生生的小媳妇：“那些走不动的，你们去把她们接来。”

  有人意动，同为苦命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她们当然愿意帮一把，这么说吧，若不是顾瑾带人前来，她们也许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村子回到家里。

  但也有人迟疑：“把她们带走之后呢？”

  她们要么跛了，要么就是已经彻底起不来，留在这里还能混上一口饭吃，不管三年还是五年，她们总还有一顿饭吃，如果下山，谁来养她们？

  山下的男人挑剔着，就算要娶也不会娶一个废人。

  “我养着。”顾瑾认真的道：“告诉她们，凡是无处可去的，可以去帮我做事。我现在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回头我还会开其他的工坊，需要不少人。至于那些干不了活的苦命人，我别的不敢保证，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将手里的包裹放下，纷纷跑了。

  小半时辰后，顾瑾身后已经增加至四五十人。比起方才多了好几个妇人，还有一些是去带上了孩子。

  对面的男人们脸色发青，但是他们不敢上前来，但其中有人指着这边的女人道：“没良心的东西，老子对你还不够好？你自己走就算了，还要把老子的儿子也带走……”

  女人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顾瑾道：“你怕他做甚？直接骂回去！反正今天过后就见不着了。日后我每月会派人来到村里，若是他们再敢买人，或是将你们接回。到时候我会将人狠狠揍一顿，这样的地方根本没有王法可言，他们打死过人，若是被别人打死，那也是活该！”

  她语气铿锵，又说得有理有据，女人终于雇主勇气：“你天天打我！拿我当牲口使唤，遇上青黄不接，还不给我饭吃，只让我啃野菜，这是对我好？你知不知道山下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就是要走，还要把孩子带走，让你断子绝孙！”

  有了第一个敢开口反驳骂人的，其他女子纷纷开口。

  顾瑾听着耳边的叫骂声，唇角微翘。

  两边越骂越凶，其中还有女子一言不发的，但是也是满眼恨意的望着对面。

  忽然，有女人扑过去挠对面的男人，尖利的指甲到处抓挠。

  男人还想还手，顾瑾一挥手：“把他给我按住！”

  力工拿了丰厚的酬劳，一点活都不干，拿着铜板正心虚。他们里面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肮脏的地方，早已激愤不已。听到这话，好几个人上前，将男人摁得动弹不得。

  女子狠狠咬着他的耳朵，直接撕下了几块肉来。

  场面血腥，村里的众男人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帮忙。顾瑾冷声道：“不想死的就回去，谁敢动手，我绝不饶他！”

  两边正对峙，又有人来了。

  来人一身长袍，长得斯斯文文，和村里的男人截然不同，正是孙大夫。

  他拎着药箱，看着顾瑾：“李青娥，你别太过分！”

  顾瑾一脸惊奇：“什么才叫过？曾经我打不过，只能挨打，你没有阻止。如今轮到他们，我就过分了？”

  孙大夫一脸不赞同：“你已经杀了村里很多人，也该够了！”

  顾瑾颔首：“我是够了！”她伸手一指：“可是她们呢？”

  孙大夫沉吟道：“想离开的人，你都可以带走，但你要保证以后不要再找村子里人的麻烦。”

  顾瑾似笑非笑：“行啊，让我放过他们也可以，但是前提是临走之前，让她们狠揍一顿！村里人不可以还手！”

  孙大夫皱眉。

  “我不是跟你商量，只是告知一声。”顾瑾看向身后的男人：“你们盯着，谁要是还手，给我往死里打！”

  众人应是，呼声震天！

  对面男人忍不住后退，顾瑾厉声道：“谁要是敢后退，我就烧了他的房子！”

  房子是他们最值钱的物件，尤其李青娥之前真的烧过，他们不敢不信。

  身后衣衫褴褛的女人们此刻终于亢奋了起来，纷纷一拥而上。抓人的，挠人的，更多的人张嘴去咬。那凶狠的模样很难让人不怀疑，如果她们手里有刀，真的会杀人。

  孙大夫看着面前的血腥场面，皱眉道：“李青娥，你别再造孽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手手太狠，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这么狠？”顾瑾漠然的看着他：“你看似善良，村子里一有人受伤你就去救，还愿意帮着那些撒了谎的女人，但在我看来，如果不是你医术高明，每一次都能救回那些女子，村里的男人也不会一次比一次狠。毕竟，他们打的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东西！若真打死了，自己会心疼的。”

  “你给了男人打人的底气，有你在，这些女人才会经常挨打！”

  孙大夫一脸恍惚：“我治病救人，还错了？”

  顾瑾懒得跟他说。

  另一边，陈母带着女儿和另外两个她救出来的媳妇赶了过来，老远的就看见了一群女人在暴揍男人，血肉横飞的，里面还夹杂着男人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男人们不是不敢还手，只是力工在一旁虎视眈眈，撸着袖子仿佛随时准备上前帮忙。

  等到大家都打累了，村口已经血迹斑斑，其中有好几个男人只剩下了一口气。

  余冬特别聪明，他躲在了人群后，他曾经欺负过的小媳妇也想揍他，但是始终抓不住他。

  陈云儿看见这番情形，恨得眼睛都红了，她长这么，所有的屈辱都是余冬父子给的，当即她也扑了上去。

  陈母来了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带了匕首防身，她看见女儿，就把它交给了女儿。

  陈云儿时刻拿着匕首狠扎着余冬，也没忘了踹边上余冬他爹。

  父子俩不敢还手，只能往后躲，陈云儿几次落空，气急败坏的道：“你们再躲，我就让他们来帮忙！”

  余家父子：“……”躲不躲都是死…

  不躲，会被面前的女人扎死，躲了死得更惨。

  余冬到底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全看余大夫的医术了。

  顾瑾带着众人离开时，死了有三个男人，身后血色一片，气氛凝重。而她身边，围着的都是满脸亢奋的女子，她们都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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