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了过来，是凉的，不像是夏天该有的温度，朱云龙伸手挥了挥，看见自己，穿着初春的外套。

  “这是在哪里？梦里还是现实中。”

  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再看看脚下，没有看见拐杖，也没有轮椅，“咦！我能看见了吗？”

  光线明亮，只是像隔了一层的雾，让整个世界看上去像是安上了一层磨砂纸，虽然有形但不清楚，朱云龙觉得自己应该去配上一副眼镜。

  “看什么呢！走啊！”

  手边一热，有人牵了自己，是个女人，她拉着自己的手，朱云龙惊讶着，大脑传递过来的信息是欢喜的。

  脚步轻松的跟上了她，回握着她的手，手掌单薄，手指纤细，这不是刘春燕的手，朱云龙想要看清楚些，可这女人始终保持着距离，让朱云龙能够感觉到却看不见。

  “你等一下。”

  朱云龙停了下来，两手将她拉住，两人离得近了，近得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可以看见她的容貌了，虽然并不怎么清楚，朱云龙有些激动，伸手抚在她的脸上。

  瘦长的脸形，尖尖的下巴，挺翘的鼻梁，还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你真漂亮！”朱云龙不由自主的说着。

  “你喜欢我吗？”

  女人笑着，说着，在朱云龙的脸颊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喜欢！”

  “朱云龙！”女人喊着，“你愿意娶我吗！”

  “愿！”

  朱云龙愣了一下，自嘲的笑了起来，“我认识你吗？”

  “你是不是讨打，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了。”

  女人撒着娇，扑进朱云龙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我是你最爱的庞丹阳啊！”

  “庞丹阳！”

  朱云龙默念着，突然间，胸口剧烈的疼痛起来，有什么像是从身体里钻了出来，“那是什么？是什么？”

  一段段的回忆就这么的出现在了朱云龙的眼前，像是看电影一般，两人的过往从朱云龙眼前掠过，开心的，生气的，愉悦的，悲伤的。

  有激情，有愤怒，有信任，有猜忌，朱云龙却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虽然感兴趣，但不能感同身受，茫然又麻木。

  当这些回忆渐渐消散时，朱云龙又不舍起来，他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他还想再看一遍，虽然并不知道这些回忆是不是真的属于自己，但总比之前一片空白的回忆要好得多。

  “别走，等一下，等一下。”朱云龙急切的喊着。

  “小龙，小龙，你醒醒，你醒醒。”

  朱云龙停了下来，他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母亲的呼唤听起来那么的虚弱。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的白色，白的墙，白的窗，白的床，还有床边站着的穿着白衣的医生。

  “还没醒吗？”

  朱云龙总觉得还在梦中，不然怎么可能看得清床边上的人，胸口的疼痛已经散去，朱去龙闭上眼睛想着之前那些回忆，他想着这会儿还能记着，就多记点儿是点儿，耳边是母亲和医生们的声音，朱云龙不愿去听，不愿去在意，反正都是那些话，没什么新鲜，还不如那些记忆来得有趣和真实。

  记着，想着，记着，想着，朱云龙的头疼了起来，那些消散了的记忆不知从哪里又跑了出来，一股脑通通地钻进了自己的脑袋里。

  “啊！头好疼！”

  朱云龙忍不住喊出了声，想要伸手敲敲自己的头，却发现动弹不得，“我怎么了？我动不了。”

  “小龙你别乱动，医生给你上了束缚带，你别乱动，我让医生给你解开。”

  没给他闹腾的机会，医生给了他一针镇静的药物，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朱云龙出院了，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滚下楼梯时磕着了头，导致刚刚才清醒过来没多久的他又回到了之前出院时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

  刘春燕为这事儿自责了许久，人是自己带出去的，可却没有看顾好他，才让他滚下了楼梯，但许多并没有多加责怪，这让刘春燕更加自责。

  朱云龙又回到了之前依赖自己的状态，这让她半是欣喜半是苦恼，喜的是他又成了可爱乖巧的小弟弟，恼的是两人的婚事似乎又要搁浅下来。

  要照顾朱云龙还要上班，刘春燕自顾不暇，差不多要有一星期没有回家了，刘春燕这天和许多请了半天假回家去了。

  最近刘春燕挣得多些，所以家里的生活也有了一点起色，至少不是天天吃素菜，每天可以有一顿肉吃了，这让小妹又圆润了起来。

  晚餐并不丰盛，一荤一素一汤，许久未见的三姐妹还是其乐融融，至少是表面上的，没人再提起朱云龙，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

  晚饭后，三姐妹一起收拾着厨房，两个姐姐手脚麻利，小妹基本上干不了什么活儿，便没了干活儿的兴趣，出门扔垃圾去了。

  “你就这么搬出去了！也没个交待。”

  刘春燕洗着池里的盘子，想要转身，终是没有，只是在鼻子里嗡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喜欢他吗？”

  “谁？哦！”

  刘春燕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觉得二妹对朱云龙有着非常大的敌意，让她不知道怎么来安排这件事情。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照顾的病人是他？”

  两姐妹背对着，一个反复洗着水池里的盘子，一个反复擦着手里的盘子，始终没有人回身看对方一眼。

  “有什么区别吗？”

  “姐，你回来吧！咱们还像过去一样，咱们一定能把钱还上的。”

  刘春燕叹着气，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老天爷把人逼得太紧，逼得刘春燕毫无喘息的机会，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快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了。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想谈。”刘春燕说着，转身看了看二妹。

  “那什么时候谈！姐，如果你只是想要多挣钱才去干照顾病人的工作，那就干好这个工作，不要和对方谈感情，等回了公交上班，就辞了那工作吧！”

  刘春燕为难着，想到朱云龙如今的样子，她心里头就发着酸，如果自己不去了，以后请的人会把他照顾好吗？会像自己这样全心全意不计酬劳的去照顾吗？

  当初自己去的时候，算计的最多的便是工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金钱在自己的意识里变的没有那么重要了，就在不久前，她的心中所想却变成了，如果能够陪在朱云龙身边，钱已经不再重要。

  “那么，重要的是什么？”

  刘春燕扪心自问着，“是爱情吗？那么亲情呢！如果两边成了对立，那么该如何抉择？”

  “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小龙，上个礼拜摔了一跤，脑子又不大清醒了，我得再照顾他一段时间，一切要等他好转了，我们再说。”

  庞丹阳的双手捏紧了瓷盘，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差点没忍住口中的话，等刘春燕说完后，她才犹豫着问道：“摔到哪里了？严重吗？”

  “不知道，以前就是摔了头，做了开颅手术取出了脑袋里的血块，最近情况本来好转了，谁知道又摔了，唉！可怜的人啊！”刘春燕说着，洗好了池里的碗和盘。

  心惊肉跳的听着大姐的话，庞丹阳知道，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心里的滋味复杂极了，无法仔细品味，她觉得自己应该下地狱，下油锅，被拔舌头。

  “地狱有多少道酷刑呢！如果受了刑罚才能赎罪，那么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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