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富礼嘴角动了动，但他好像没有想好该怎么说。最后还是敖举开口了，只说了一句话：“父亲想要见你。”

  父亲？不是你父亲，而是父亲？

  齐萌萌听到这句话后，就跟遭受了雷击一般，呆在了原地。

  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挣扎，甚至看到了愤怒与怨恨，唯独没有一点喜意与想念。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落根针都能听得见，宝儿看了看齐萌萌，又看了看我，最后又看向了何富礼，但却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萌萌脸上的痛苦消失了，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开口了。

  “不见！”齐萌萌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所有复杂的表情都消失了，只有挥之不去的冰冷与漠视。

  我上前一步，张嘴想要说话。我并不是想要劝她，单纯就是想问问。因为我知道，我并不了解她的过去，所以没有给予任何建议的资格和立场。

  “师父，我发过誓，永不再见。来之前，师父交代的是尊重我的选择，她并没有命令我一定要如何去做，所以，这就是我的选择。”齐萌萌打断了我的话，坚定的说道。

  她误会了，她见不见是她自己的事儿。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彻底觉醒宿命了？

  “妹子，你想起前世的事儿了？”我问道。

  “没有。”齐萌萌摇了摇头，对我说：“我只记得，转世前，最后一件事就是洗清了自己的记忆。既然我上辈子这么做，一定有我的理由，你呢？你要去吗？”

  她这话倒是把我问住了，我对何富礼和敖举的印象本来就不咋地，按正理，我个人是不愿意与他们产生瓜葛的。

  可转念一想，我跟齐萌萌不同。赤丰年让齐萌萌自己选择，所有她可以不见。但我师父只交代让我来，并没让我做出选择。

  于是我点了点头。

  齐萌萌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后对我说：“宿命中，我很厌烦他们，所以我不信任他们。如果你非要去，那就把我仙家们带去！”

  我思之再三，还是摇了摇头，对齐萌萌说：“不用，我相信我师父，他让我来一定有他的理由。既然你不愿意见他们，那就先回去吧。”

  齐萌萌走了，而何富礼他们也没让我元神出窍。屋子中突然刮起一阵罡风，紧接着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袍，上面绣满了金龙，坚毅的脸庞如同刀削斧刻一般。他并没有先与我说话，而是朝着齐萌萌消失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全是痛苦。

  他一来，何富礼与敖举就走了，屋中就只剩下这神秘中年人，还有我跟宝儿。

  我们两人聊了大概两个时辰，整个过程中，几乎都是他在说。直到他走后，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口中所说之事。

  没错，他就是齐萌萌前一世的父亲。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龙王！而齐萌萌的前世，就是他唯一的女儿，龙族公主。

  没用我问，他直接就跟我讲述起了齐萌萌转世的原因。

  上古之时，龙族、蛇类、与天下湿化卵生之辈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祖龙的后裔。两次气运更迭，祖龙都不在本届。

  第一次还好，是截教自愿牺牲，凑齐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

  可第二次却不同了，那场封神之战的浩劫，波及三界六道，以及赢毛麟羽昆五类族群。

  也正是在那一次，五类之下，每个小种族，都有自己的选择，并且为之站队，龙族也是其中之一。

  初始时，披毛戴角湿化卵生之辈，全都站在不周山一方。但到后来，当截教之败已成必然，很多牺牲就已经显得不必要了。

  于是有些族类开始了脱离不周山，龙族也是如此，为此，他们与柳家还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的内战。从此之后，龙族纳入天庭麾下，而柳家成为了地仙。

  龙王跟我说，龙族归降天庭后，奉命掌管四海水族，初始时一切相安无事，四海水族都能繁衍生息，种群一度相当壮大。

  可渐渐的，天庭的势力天平开始慢慢倾斜。新的掌权派开始对地仙无情的打击，并且采取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策略。归降天庭的兽类，就变成了征伐地仙的先行军。

  在那场大战中，无论是天上得了仙位的兽类，还是地上的地仙，都在飞速的消耗中，数量大规模锐减。

  这一切的导火索，都因为一本书——《封神演义》。

  当初封神之后的四海龙族，也在这一场战争中，消磨的十不存一，四海龙王也只剩下了他自己。他们的对手，就是地仙中的柳家。

  龙族的锐减，相应的，柳家也不好过，到最后，很多族群灭了种，只剩下常蟒巳蛇。甚至到最后，只有常蟒两家还能维持族群数量。

  就在那时，原本已经皈依于观世音菩萨做下的龙女回来了，她面见父亲，阐明利害，想要止兵刀戈。

  龙女对她说：“佛门等许多势力已经介入，这场战争终归是要平息的。我们这些湿化卵生之辈，都是祖龙后代，本就不应该在互相残杀。如果父亲心怀慈悲，怜悯族中子弟，我愿意带着菩萨法旨去见胡三太爷，避免龙族做这场战争最后的牺牲品。”

  龙王同意了，但这事情千万不敢泄露出去。因为上面一旦知道的话，这私自通敌的罪名，直接将会使龙族万劫不复。

  龙女见到了胡三太爷，两人密谈许久，胡三太爷愿意皈依，做东北护法。并且同意天庭另一派的提议，接受招安，驻守苦界壁障。

  这消息被龙女带了回去，众多调停势力开始操作，佛门的护法果位，还有天庭的代表，都在准备之中。

  但这事情记不得，首先，天庭的代表已经下凡。由一位天仙降世，从出生到出家，再到成道，然后带着两方修好的意愿重登仙位，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的光景。

  其次，佛门只教化众生，从不轻易入世。如果操之过急，恐伤及天庭威严，让原本对地仙怜悯的天仙反感，也需要走许多门路。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过程如履薄冰，随便一个火苗，就会再次燃起熊熊战火。于是龙女从那时起，便明面上以人质的身份，暗地里以使者的身份，长驻铁刹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事情还是败露了。已死龙王中，西海龙王之子敖泰假借龙王名义，暗中蛊惑蟒家三爷蟒道玲，许以仙位，并让他暗中分裂蟒家。

  于是便有了那一次的蟒家内乱，死伤蟒家弟子不计其数，蟒道玲与蟒如炎狼狈为奸，欲带着整个蟒家脱离地仙阵营。

  于此同时，敖泰带领一队龙族军，联合蟒道玲与蟒如炎杀入铁刹山，以龙王的名义，呼吁所有湿化卵生的地仙脱离，归顺者，与龙族共享富贵。

  我师父一怒之下，将来犯龙族尽数全歼，只跑了一个敖泰。而上面以这件事为借口，撕毁停战协议，欲派天军压境，彻底将地仙剿灭。

  在此紧要关头，龙女两方奔走，一边劝胡三太爷平息地仙怒火，然后回龙族见自己父亲。

  龙女对龙王说：“事已至此，罪魁祸首都是敖泰一人，只要将他交出去，战火便可平息。主战派之所以肯暂时休战，必定有他们不得不妥协的压力。只要交出敖泰，剩下的事儿，无需父王担忧。”

  龙女也许说的对，但是龙王犹豫了。其一，敖泰是兄长唯一的儿子。其二，他们龙族手中沾染柳家的鲜血太多，这次又欠下蟒家这么多条命，就算交出敖泰，恐怕也难以有回头路了。

  龙王不表态，甚至拒绝任何人觐见。

  眼看战争一触即发，龙女走了，去见了我师父。

  然后，地仙们分裂成了护法教与地仙教两派。我师父带领主战派远走，路上，蟒家再次内乱。蟒道有脱离蟒家不知所踪，蟒道缺与蟒道珑去追蟒道玲。

  蟒道玲杀了蟒道缺，最后自己被蟒道珑所杀。然后，蟒道珑回去见了我师父一面，成为了蟒家老祖，从此后再未现身。

  不多时，龙王得到消息，龙女回去见过菩萨后，发下大愿，重入轮回。

  转世前，她立下重誓，从此以后与龙族一刀两断，并且洗清自己今生所有记忆，不完成大愿，甘愿世世在凡尘沉沦。

  故事讲到此处，这个贵为龙王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已经痛苦不已，他叹了口气：“都是我一时糊涂，怪不得她啊！”

  我听完齐萌萌前世种种，心中也很压抑，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怪不得她觉醒了宿命本末后，依然想不起一切上辈子的事儿。其实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她不愿意再想起这些。

  在她心中，地仙分裂，是无奈之举，是我师父为了给地仙保存血脉，自己背下了所有仇恨，与天庭的怒火。

  龙王对我说，齐萌萌转世后，他幡然醒悟，公布了敖泰之事，并将其交给天庭，使其被扒皮抽筋雷诛废道，打入轮回。

  当时，他已经做好了带领整个龙族反叛的准备，却得到消息，龙族从今后归紫薇大帝麾下，受北天掌管，一切都是祖龙大人在运作。

  龙王讲到此处，既有唏嘘，也有悔恨，他对我说：“敖举并不是监视萌萌，而是在保护她，因为他是萌萌的亲哥哥啊！”

  原来如此，其实他讲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

  “那·····那个何富礼呢？”我好奇的问道。

  龙王冷哼一声，脸色阴沉道：“他便是龙族孽种敖泰！萌萌转世已经第九世了，只有这一世机缘已到。这九世，萌萌生，我便让他生，萌萌死，我就让他死，这是他应得的！”

  他这话说完，我感觉浑身发麻，从头凉到了脚后跟。怪不得何富礼对齐萌萌有这么大转变，估计是想起来了，这简直就是噩梦啊。

  惹谁，不要惹一个发怒的父亲。无论你是谁，也无论他是谁。

  想一想，不明不白的被送去投胎，然后活的好好的，又被人弄死，这种感觉，如同醒不过来的噩梦，想想都觉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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