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听到询王来了，询王妃安排先让落水的女眷回避，唯独留下一个白衣纤弱的女子。

  “王爷。”

  询王妃福了福身。

  询王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

  询王：“发生什么事？”

  询王妃：“莲侧妃不懂礼数，冲撞了客人。”

  询王妃平静而冷漠的述说。

  “是莲儿冲撞了客人，还是你看她不顺眼！”

  询王一把捞起莲儿，质问询王妃。

  “是莲儿不懂事，误入了王妃的盛宴。”莲儿小声的往询王身后躲，“请王爷不要跟王妃置气。”

  面对询王的质问，询王妃不退不让。

  “让一个侧妃登堂入室，王爷真是好大口气。”

  询王妃冷冷的看着如胶似漆的二人，寒声道:“妾身自知失仪，自请祠堂思过。不碍着王爷的眼。”

  看她决绝的背影，询王有些犹豫，刚要抬脚，就被身后的莲儿轻轻抱住。

  远处墙角，林海晏跟羽清河兵分两路，他时刻盯着那边的动静。

  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靠近询王。

  忽看到对岸可怜巴巴的招娣，她被人群冲散了。

  林海晏扯了扯嘴角，上前几步，朝她招了招手。

  只是对岸的招娣突然瞪大眼睛，一股钝痛从后腰传来，林海晏忍痛折扇后撤，甩在那人的手臂。

  那人闷哼一声，松开手。

  林海晏抓住机会，转身挥拳。

  迎面一阵粉末，林海晏屏住呼吸，别过头，却被面前的人按在肩膀，推下水中。

  那人抱着他，抱着必死的决心。

  林海晏砍向她的脖颈，却扯不开她环绕的手。

  氧气越来越少，黑暗中他向上伸手，直到眼前最后的一丝光亮熄灭。

  ……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快马长扬的街头，高大巍峨的府门，争相吆喝的小贩。

  一个小孩子甩掉侍从，跑向父亲在的官府。

  可是京城太大，他迷路了。

  他很饿，有一个人，给了他一块饼。

  那个人很高，逆着光看不清楚模样。

  小孩子接过饼，道了谢。

  那个人蹲下身，捂住他的口鼻。

  再睁眼，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身边还有几个被挖去心脏的孩童尸体。

  耳边还有隔壁磨刀的声音。

  “你说，童男童女的心，真的能长生不老吗？”

  “谁知道呢，主家要的，我们照做不误。”

  “嘿嘿，不如今天那小子的心，我们也尝尝。”

  小孩子捂住自己的嘴，他不敢出去，躲进房间唯一的小箱子，惊恐的泪水从眼中落下。

  门外突然传来惨叫。

  通过缝隙，他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他手里攥着那个人的头。

  男人看到孩童尸体的瞬间，呆立在原地。

  他抱着自己的孩子，爆发出野兽般的哀吼。

  男人举起刀，将那颗头生生砍成烂泥。

  一颗眼球滚到小孩子面前。

  他全身都在颤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几个穿黑衣服的人突然闯入，他们杀了男人。

  “把这些尸体都处理掉，不要让官府发现。”

  “是！”

  踩在满是血腥的地上，小孩子不敢放松神经，他不知道黑衣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年幼的他，第一次模糊的知道，应该怎么隐藏自己的踪迹。

  在门口脱下沾满血的鞋，头也不回的快速狂奔。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害怕，总觉得那些人就跟在身后。

  泪水扑了满脸，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建筑。

  从一个狗洞爬进去，奔向那抹身影。

  长廊尽头，粉雕玉琢的小童长剑挥指。

  “滚开！”

  、

  刀剑刺入肉里的声音。

  平日里的人没有往常一样，嬉笑的躲开。

  就这样直直的撞到剑上。

  小童看见身后的人，原本哭的红肿的眼睛蓦地惊慌失措起来，徒然扔下手里的剑。

  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童哭的更厉害了，他叫来了很多人。

  他却想说，他没事。

  他只是跑的太累了，没有力气。

  躲不开。

  他还想问，他为什么哭？

  哭的那样伤心。

  别哭了……

  别哭……

  ……

  林海晏睁开眼睛，抬头是一张与梦中高度重合的脸。

  不，那应该不是梦。

  那些记忆太过可怕，被年幼的林海晏刻意回避，所以就连原身自己都不记得。

  但肉体的痛却记住了，之后每一次遇到羽清河的时候，都会莫名的炸毛。

  他身边的人不希望他记起，羽清河也永远都不会提。

  “你哭什么？很疼吗？”

  羽清河突然出声，林海晏呆了呆。

  摸了一把脸上的泪。

  “……”林海晏思考了很久，还是想替梦中的林海晏问完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哭？”

  羽清河有些莫名，指尖抵了抵他的额头。

  林海晏隔开他的手。

  “我没发烧。”

  林海晏摸了摸鼻子，“是小时候那次。”

  羽清河半空中的手一滞，指尖收紧。

  眼神有些无措的刻意躲闪。

  “你……”

  都想起来了？

  话到嘴边，羽清河看着他的眼睛。

  张了张嘴，低下头。

  林海晏：“想起来了。”

  他懂他的欲言又止，摊开心扉道：“想起来的那一刻，这个问题一直环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哭？”

  羽清河：“……”

  羽清河：“你只想到这个吗？没有别的什么……”

  “那些……”林海晏打断他的话，发自内心的内心，实话实话，“好像没有这个重要。”

  羽清河无言的看着他。

  良久，他别过头。

  缓缓开口。

  “那天，是母亲逝去的第二年，父亲要与李家的二小姐联姻。”

  “仅此而已。”

  羽清河抿了抿唇，“对不起，伤了你。”

  林海晏捂了捂心脏，说：“这又不是你的错，那时你本就心烦意乱。”

  “要怪，也要怪那些挖人心的歹人。”

  羽清河握紧拳头，“如果不是因为我……”

  “羽清河，”他叫住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不是你的错。”

  “往事如烟，便让它过去吧。”

  当林海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头蓦然一轻。

  他奇怪的看了眼自己的手。

  什么情况？

  “对了，”他抬起头，“询王怎么样了？”

  “询王没事，刺杀你的是询王送你的一个妾。”

  羽清河：“不过，应该不是询王指示的，她原本的目标是询王，不知为何变成了你。”

  林海晏叹了口气，“我这么招人恨吗？”

  “这要是死了，我也算风流鬼了吧？”

  抬头看到羽清河转冷的目光，林海晏指尖向上，捂住嘴巴。

  “呸，我说错了。”

  气氛僵持，一阵敲门声拯救了林海晏。

  林芳华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

  “哥，羽大哥。”

  打过招呼，羽清河站起身，走向一旁。

  “哥，下次不要这样了，这次爹和娘都吓坏了。”

  林海晏：“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看着面前乖巧恬静的妹妹，林海晏实在想不出她未来会变成一个弑君杀夫的妖后。

  他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他不会让这些事发生的。

  他会在这乱象横生的世界里，趟出一条还算不错的路，一条可以任她施展自己的抱负，天下人可以吃饱饭的路。

  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高贵还是低贱，都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面前的林芳华微微皱眉，轻咳了两声。

  “怎么了？”

  林海晏关切的问。

  林芳华摇了摇头，“没什么，今天风大，许是吹了风。”

  羽清河看着他吃完粥，没什么大碍，道：“这几天你好好养病，先不用来上值了。”

  “好。”

  关上房门，羽清河转过身。

  忽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脚边的落叶。

  羽清河转过头，身后空无一人。

  今日，的确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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