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蓝淼喘息着，他又调高几分重力，顿时全身像被无形的大手摁压，速度比起正常的状态，要慢个三四倍。

  他握紧拳，蓄力，攻向江军。

  前方，江军接了几招，感觉力道合适，比较满意地还击，动作简短而犀利，简直就像一柄刺刀。

  硕大而空旷的训练场上，两人的身影如残烛游荡，抬拳间衣物阵阵抖动，仅用肉身相搏。

  蓝淼招招皆尽全力，他突然发觉江军很少防御，要么敏锐避开自己的攻击，要么以攻为守，直逼自己的要害。

  这种攻击的方式，很凶残。

  他想着，一脚扫出，借力跃在半空，小腿像是剑般压向江军。

  江军果然不躲，他眸光很沉，单手握住少年的鞋，后扯，随即另一拳化指，迅猛地刺向眼前的脖。

  蓝淼本可以挣脱，但他经过观察，预判了攻势，分析了江军动作的轨迹，顺着这攻击来释放杀招。

  就在那粗糙如钝刀的指，靠近蓝淼脖子的瞬间，他反手抬拳，轰向江军的脑门，风在耳边呼啸，他默默计算。

  自己，更快。

  0.5秒，0.3秒，0.2秒……

  这场战斗，即将结束，就是那拳头接触到粗糙的皮肤的时候。

  江军极小的瞳孔中，一拳疾速放大，因自己向后牵引，完全避不开，甚至还加快了这一击。

  好小子，天赋不错。

  如果是生死相杀，只怕是自己的指还没有洞穿蓝淼的脖，就要先领盒饭了。

  他的眼底不禁流露出赞叹。

  这种攻击方式，与自己很像，关键是敢赌，看看谁先死，谁怕谁。

  不，不对。

  江军的目光对上蓝淼如水的眸，那毫无波澜的眸，他突然想到什么，诧异几分，同时心中略微一喜。

  这孩子，怕是摸透了自己的攻击方式，在进行精准的回击。

  他，应该计算了攻速，有自信，自己会先死，一定会先死。

  短短几招的时间，便有这种战斗意识，天赋简直恐怖。

  他，真的只是位高中生么。

  但江军丝毫没有慌张，他凝神，双眸微微眯起，指尖一转，猛然刺向近距离的肩，蓝淼挥拳的那肩。

  像是刀，深深插入肉，骤拧。

  咔嚓。

  骨头，似被裂碎。

  蓝淼顿时愣住，他突然感觉挥拳的这只臂断了，没有了任何知觉，像是从肩的关节处，被江军硬生生撕裂。

  穴位？

  仅仅恍惚了这一下，他便被江军单膝踢起，受创吐血，然后挨了猛烈几击，重重摔在地上。

  “我死了。”

  他踉跄爬起，感觉被攻击的地方似有火灼，无比难忍，不仅摧残着寸寸神经，连运动都变得十分受阻。

  同样的攻击，赤手空拳，谁造成的伤害更痛苦，更持久，无疑就更有利。

  眼前这位大叔，明显就可以做到。

  “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我收了力，怎么会死。”

  闻言，江军有些疑惑，他看了喘息的蓝淼一眼，又补充道：

  “人体的构造，薄弱点，穴位等，都在你以后的训练课程中。”

  “再来。”

  蓝淼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双眸的蓝更深更暗，就像渊。

  “好。”

  江军看着不服输的蓝淼，眸底的欣赏更加明显，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就在眼前这位少年身上。

  步伐在游走，拳与拳在相撞。

  时间过去十分钟。

  “咳咳……”

  蓝淼又吐血，他的嘴角被染得殷红，滚烫而腥咸的味道在舌尖弥漫。

  此时，他已经被打趴了七八次，训练服下，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内部肌肉更是痛苦万分。

  江军则没有受过伤，他就站在前面，气势很强，伤疤如衣，汗都没流一滴。

  那满身的伤，装填着经验与实力，这是只能在厮杀与厮杀中才能换来的，没人知道需要多少次与死神擦肩。

  “孩子，你的学习能力，简直强大得不可理喻。”

  他轻微呼出一口浊气，脸颊削瘦，嗓音很沉很哑，但带着一丝赞叹，还有几乎没有的…不服气。

  “洛…灵漪姐也这么说过。”

  蓝淼想了想道。

  “肉体的搏杀，并不是武器那什么合一之类的东西，恐怖的计算力，就像是挂，自然是越强越好。”

  江军回答道。

  但挂是挂，几十年的杀与杀，可不是凭天赋就能轻易弥补的。

  想着，内心平衡不少。

  “差不多了，你也该休息了。”

  他看着少年的疲惫，转身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后者。

  “不必休息，再来战最后一次。”蓝淼接过毛巾，擦了擦汗说道。

  刚才的几番战斗，自己虽然都败了，但进步尤为明显，越往后坚持的时间就越久，很有取胜的趋势。

  “……”

  江军不说话，他其实并不想再打，他承认少年的天赋极为恐怖，但，如果自己输了可如何是好。

  他琢磨一会，最终还是答应，毕竟是小孩的要求，怎么能不满足。

  而且，自己一路踏着尸与血走来，可不能轻易被后辈比了下去。

  男人间的胜负欲，便就此升起来了。

  “呼……”

  蓝淼精神力全力释放，时刻维持着大脑的高速运转，尘埃，发丝，衣的轮廓，脚的游动，都变得有迹可循。

  执忌者的精神力，可不只能用来使用忌之能、禁忌物，对大脑思维与运转等，也很有帮助。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使人变聪明，记忆力，计算力，判断能力，等等等等，全方面的提升。

  战斗又起。

  蓝淼调整心率，他招招致命，攻势如同潮水，甚至将江军接连逼退。

  他认为，再拖久一会，待将后者的动作轨迹计算完全，自己便能赢。

  踢，挡，抵，控，擒，刺。

  杀——！

  江军依旧闪避居多，他战斗一会，更加诧异，自己的攻势居然无意中被少年牵引，失了原先的节奏。

  他敏锐地调整，但已落入下风。

  仰首，左侧身，后退，低身……

  蓝淼心中平静计算着，片刻，他找到破绽，刹那间抓住机会，单手如同毒蛇，缠住江军的一臂，双指刺入关节。

  压，骤拧。

  呼出气，指尖传来血与肉的温热，耳畔传来骨与骼的错位。

  这是——穴！

  此时此刻，江军更加诧异，其诧异感远超过这一臂失劲。

  关于穴位，自己还没教，少年竟就开始偷师了。

  可自己明明只演示了一次。

  要知道，这可不容易，皮肤里面所进行的攻击，究竟是如何模仿的，难道是通过对自己身体的内视。

  这种精神力的感知，亦或是某种特殊的天赋，好可怕，但非常实用。

  他心中虽在思索，但现实中没有丝毫松懈，双眸沉如落星，冷静地判断，考虑着要如何破局。

  不容易，少年没那么好对付，把很多躲避的路线都给堵死了。

  还真是，有点丢人啊……

  呼吸依旧节奏。

  只见蓝淼擒住江军一臂，果断侧踢，扳倒他的小腿，然后单手压住后者的肩，另一只手猛地攻向其脖颈。

  要赢了么。

  不，不对，怎么突然有股凉意。

  少年感觉到什么，瞳孔一缩。

  下一秒，一柄匕首刹时现，来去如风，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触到皮肤，闪烁着锋利的寒芒，刺骨，透神。

  与此时，他拼命抑住惯性，疾行向脖的指停了，因为再往前哪怕是一丝，自己便会前倾被抹了脖子。

  寒冷的如风雪的凉意，蟒一般死死缠在脖子，令蓝淼呼吸都感到胸闷，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赤手空拳，很蠢，面对敌人，应该适当藏几件隐蔽且小巧的杀器。”

  目光从锋利的刀尖移开，抬起，江军掰回臂，正平淡地开口教导，他脸颊削瘦，声音有些哑。

  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掏出了匕，在将败的瞬间成功完成了反杀。

  可他穿的明明是短衬衫，那匕首究竟是从哪里掏出的，这也太隐蔽了，到底是怎么藏的？

  “小巧的杀器，比如说，改造匕首与指针之类的。”

  蓝淼还没想明白，江军就又说道。

  “至于具体怎么隐藏，方法有很多，衣物中，饰品中，头发中，甚至是皮肤与骨骼里也可以。

  可别小看这些手段，虽不光明正大，但关键时刻会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暗器就是这个原理。”

  “……学到了。”

  蓝淼沉默片刻，然后点头。

  他记得在灾域中，高帽子就把禁忌物嵌在掌心，那个珠子，自己当时，还挺无法理解的。

  现在一想，应该是怕被抢走，或者有什么特殊能力，适合在暗中使用。

  不过，这也不是这位大叔，明目张胆作弊的理由吧……

  嗯…说好的赤手搏杀呢？

  “好了，这只是开个玩笑，你的训练主题不是用武器，来，最后进攻一次。”

  眼前，江军平淡开口，他很自然地放下匕首，其灵活地转到掌心后，摊开指，就不知跑去哪了。

  “这次，用尽全力。”

  蓝淼握拳，哪怕负重，依旧有不小的力量在血管中流动，像是海纳百川，最终汇聚到了用以搏杀的器官。

  空气，在掌心的细缝挣扎，哀嚎阵阵，被无情挤压得四分五裂。

  从拳头，震出一股气浪，掀起四面灯光的亮。

  结果，正欲攻击，江军却率先出手了，匕首的柄部顶住了他的脑袋。

  前者的面色则很是平静，双眸淡然，不密的胡渣如针，隔着老远，却似可以扎得敌人抱头鼠窜。

  “……”

  蓝淼蓄的势都泄了不少，他心中不禁有些懵，一时间搞不懂，眼前这位大叔到底是何意图。

  “再教你几点，永远不要被外貌迷惑，永远不要相信你的敌人。

  我是不是敌人，可不好说，毕竟我们才认识多久，未来会如何，也不好说。”

  江军说着，他缓缓放下匕首，抬起其柄部指了指。

  ——那是个黑管，不，应该说是枪管。

  黑洞洞的，里面有威胁的气息。

  没想到，这么轻巧的一柄匕，居然被动了手脚，改造成了杀人轻而易举的枪。

  若对手不清楚，很可能会吃大亏。

  “你以后杀人也可以像我这样，根据身份或话语的优势，起到出其不意，误导再必杀的效果。”

  江军很平静，缓缓吐字道。

  “好好好，一直这么玩是吧，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沉默许久，蓝淼的嘴角轻微勾起。

  “江叔，那我也教你几点，可要时刻对执忌者进行防备，没人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手段没有施展。”

  他说着，黑色的紧身衣上，竟有血的暗红色出芽，蜿蜒爬，蔓上大半个右身，流淌间空气凋萎。

  狞笑露齿，腥色如坟。

  这是，D级禁忌物——【鬼纹】。

  江军一愣，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浮现出异常的气息，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匕首便被抢了。

  扭头看去，是一种人型的东西，似乎从水滴中钻出，正把玩着匕首。

  “……”

  现在的小孩，还真是诡计多端。

  江军倒没有多大反应，反而看向蓝淼，说道：

  “蓝淼，如果你现在是我，随时将被生死仇敌击杀，该怎么做。”

  “又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少年挑挑眉。

  “不，我认真的。”

  “我想想，同归于尽吧。”

  “确实，如果快被杀死，一定要最大程度创伤敌人；若知道自己快死，一定要提前把所有威胁铲除，以免危及家人，”

  江军缓缓开口，他略微扭头，平静地看向一旁，那目光昏而沉。

  “因为我，有过教训。”

  见他不是开玩笑，蓝淼便收回鬼纹，也看去，眼帘出现什么，顿时一愣。

  ——桌面上，早上江军用的那把禁忌物狙击枪，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且，枪口朝向了自己。

  黑洞洞的枪口，就像是野兽的嘴。

  自己…竟完全没有察觉到……

  如果自己刚才真要杀江军，怕是只会死得不明不白。

  看着少年的愣神，江军依旧很平静，他拿着匕首，重新收回不见。

  “好了，不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宣布，搏杀的训练，正式结束。”

  他穿上外套，缓缓说道。

  “蓝淼，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闻言，江军看向那狙击枪，眸光似渗进了深渊般的枪口。

  “你，想学习狙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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