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云雨瑶正快步下楼，她已经听到楼上传来的爪子撞地声，尖锐而短促，嘎吱作响，像是剑，悬在白净而纤细的脖。

  明显，怪物已蹿到了楼梯，此时正在闻着气味追击。

  “抱歉。”蓝淼沉声道，他也听到了这摩擦声，“怪物现在虽瞎，但还留有嗅觉与听觉，你很难再逃脱。”

  自己十分零七秒后才可到，且还要除去在小区寻找的时间。

  他心中计算着，皱眉，景致在两窗飞速掠过。

  自己未觉醒之时，仅凡躯面对水影鬼，敢殊死扑杀，以伤换伤，以命换命，但少女不行，也不能这样。

  还有，机会么……

  “……云雨瑶，你敢反抗吗，勇气，及战胜恐惧的决心。”

  蓝淼听着楼上的嘶吼声不断变大，沉默片刻后又道，确实，他不怎么会说话交流。

  “这只怪物的攻击不致命，但喷出的虫若钻进脑，必死。”

  少女不说话，他继续道。

  “但它已瞎，动作迟缓不少，你把校服外套脱了，套在它的头上，系死，掐断这一隐患。”

  说着，他闭上眼，长呼一口气，汽车穿行马路，仿佛要飞起来。

  听起来虽不可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闪躲，挣扎，反击，力量差距，速度差距，有太多太多不可控因素。

  但只要不是致命伤，一切就都有缓和的余地，不过若是血脑虫钻进大脑，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我…我可以的。”另一边，云雨瑶鼓起勇气，但声音软绵绵的，明显底气不足。

  手机中，蓝淼还没说话，下一刻，怪物便突然从上一层楼梯扑下，咧嘴不断嘶吼，挡住了下去的路。

  见状，云雨瑶脸色有些发白，她当即转身就往上跑，同时将手机塞进口袋，跑出楼梯，来到了较为空旷的走廊。

  她努力保持平静，抬眸观察，凌乱的发丝下，晶莹粉嫩的嘴唇有规律地喘息着，校服外套处于半穿半脱的状态。

  “吼吼吼！！”

  怪物缓缓来到这一层楼梯，嘶吼一声率先扑来，凶残而迅猛，血牙直对准少女那细腻的肌肤。

  迈开铅般的腿，云雨瑶快速冲向墙角，她笨拙地闪避，勉强躲开了攻击，怪物则因惯性撞上了前方的墙角。

  “呼——”

  云雨瑶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指尖相搓，柔软的身体在颤动，她很害怕，但蓝淼说不让她害怕。

  我…我可以的……

  一定！

  心中默默打气，她那精致的脸颊写满了勇敢，将校服快速扯下，一把摊开，没有犹豫直接裹过去。

  蓝淼听到这声音，脑海中构造出画面，他不语，计算时间，还需九分钟。

  另一边，怪物刚撞上墙，天旋地转中，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套来，似乎是布料，不厚，甚至是薄。

  半空中，校服的两袖搭向前，角度很巧妙，分别触到墙角的两边而向外滑，滑到前袖时后折，便到达怪物脖子后两侧。

  此时，怪物的脑袋已被裹住，而袖子的位置也很方便，伸手便可握。

  不敢迟疑，云雨瑶趁机抬手，拽住两个袖用力缠，快速打了个结。

  宽大的校服，头套一般，将怪物的头颅完全包裹。

  整个过程，仅在短短数秒内完成。

  怪物那粗而丑陋的脖子上，打得并不是死结，只是被非常用力系了一次，因为当时它在挣扎，没有更多时间。

  “吼吼吼！！”

  它奋力咆哮，猩红的眸犹如墨水，渗出了那布料。

  云雨瑶已退了很远。

  难免，她的右臂，被怪物乱摆的爪子所划伤，里面穿的是薄衬衫，虽不是短袖，但完全没有抵挡效果。

  她的伤口不深，但很长，痛意像是火，燃烧着神经。

  她哭了，但又抹干泪。

  手机被装口袋，摄像头刚好露出，蓝淼看到了搏斗的过程，心中愕然，少女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对策。

  对环境的利用，对时机的把握，对衣服轨迹的控制，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与勇气，缺一不可。

  说实话，他清楚知道这有多艰难，生存的概率有多低，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嘀嗒。”

  突然，一滴血从屏幕上掠过，他瞬间捕捉，瞳孔颤动间压抑愤怒，凛然杀意覆盖到整个马路。

  汽车的鸣笛此起彼伏。

  咔嚓。

  脑中一声清响，宣告着他由浅白初，踏入了浅白中阶。

  另一边，云雨瑶喘息着，不敢看伤口，她看向前方，怪物正用手抓着校服，表面已有破洞，似乎随时会烂。

  妈的，垃圾四中，校服质量差得要死。蓝淼听到了撕扯布料的声音，双眸冰冷。

  “有没有闻见异味。”他突然道。

  “有股油漆味。”

  云雨瑶道，她声音打颤，剧烈的疼痛让她想哭出来，难以遏制。

  但她清楚，软弱只会促进死亡，坚强与镇定才可在危机中存活。

  “灭火器，那是二氧化碳灭火器，应该是泄露了，拆下，不，来不及，利用怪物的力量将其打爆。”

  蓝淼道，在他的屏幕上，刚好有一个灭火器。

  “产生的异味可以掩盖住你的血腥味，除去被寄生的威胁，只要你脚步放轻，便可以逃离。”

  蓝淼最后说了一句，同时将这边设置为静音，但哪怕是视线，嗅觉都被隔断，怪物还有听觉。

  接下来，只能祈祷。

  他不喜欢祈祷，将希望赌给缥缈，不如自己亲手去闯。

  楼层中，云雨瑶看见怪物癫狂的异样，小心移到灭火器前，大着胆子，掏出一支笔丢向它，精准击中头部。

  “吼吼吼！！”

  怪物瞬间被激怒，它也不管脑袋上的遮挡了，横冲直撞，凭借感知笔砸来的方向，来进行攻击。

  隐隐看见，它头部的校服里面，有几只白虫在蠕动，啃食布，很恶心，腐烂的躯体还分泌粘液。

  少女一阵反胃，但也很庆幸，她非常怕虫子，若是朝自己喷出来，那估计连躲也不敢躲了。

  “吼吼吼！！”

  怪物扑进，她有所准备，侧身，便躲过了攻击，不敢丝毫放松。

  看不见，怪物直直冲刺，愤怒咆哮中猛地伸爪，砸向前方。

  咔嚓！

  清脆一声，透明的玻璃框碎了，内部灭火器破了个大洞，白烟霎时弥漫，刺鼻的味道奔涌而出。

  还算是浓。

  果然，淡了血的味道，怪物一时间失去目标，东张西望，怒吼中胡乱地破坏，将墙壁与地面抓得留痕。

  见状，云雨瑶趁机逃下楼，下了三四层后，上方依旧没有嘶吼的声音，她才敢拍拍小胸脯，不禁松口气。

  “小妹妹，要去哪？”

  突然，异变起，一位油腻外卖男从个转角处晃晃地走来，边走边说着。

  他四十多岁，外貌邋遢，步伐不稳且飘浮，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一样，看样子是想要上楼去。

  “后边有怪物，别上楼。”云雨瑶不忍地看过去，好心提醒道。

  “声音真好听，嘿嘿嘿！叔叔我不去，小妹妹你来陪我玩玩。”

  当然不信这种鬼话，外卖男堵着路，不让少女过去。

  “嘿嘿嘿！！”

  他甚至步步紧逼，缓缓逼得少女不得不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处转角，有一边是外卖男出来的房门。

  呜……

  云雨瑶心中不禁后悔，凌乱发丝淌下，她眼眶湿湿的，嘴唇苦苦的，心口也沉沉的很难受。

  蓝淼说得没错，自己真的好傻好傻，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跳进了虎嘴。

  马路上，蓝淼紧皱眉，拳头拧起，杀气沸腾到极点，他心中计算时间，自己还需最后五分钟的时间。

  还…赶得上么……

  “吼吼吼……”

  外卖男松了松裤子，正准备做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他掏掏耳朵，闻声看去，感觉是自己听错了。

  他盯着上层的楼梯，下一秒猛然间看见什么，酒劲醒了，绕过少女慌乱狂奔，想躲进侧面的个房间里。

  但由于双手颤抖，他输入密码时，试了几次都显示输入的密码错误。

  冰冷的机械音，仿佛巨大的冰山，压在急促狂跳的心脏。

  “喂！开门！开门！快点，不然我把你我的事告诉你丈夫！！”

  他奋力拍门，恐惧地大喊。

  “来了来了，鬼叫什么。”

  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但此时，怪物已从楼上蹿下，头上校服被扯得破破烂烂，但还没掉。

  它腐烂的耳朵一动，率先听到了外卖男巨大的动静，直接张大血盆大口，凶残地扑了上去。

  外卖男彻底慌了，浑身颤栗，仿佛就要窒息，他想去拽住旁边的云雨瑶当肉盾，但由于距离太远，无用。

  万幸，此时房间内的女人已开了门，他欣喜若狂地扒开门缝，投胎般挤进去，但背部还是被怪物划下一道伤痕。

  触目惊心的伤痕，血滴在地面。

  咔嚓，门关了，似乎还被锁住，里面有尖叫的声音传出。

  不过，怪物并没有去追击，它嗅着味看向无助的少女，被捅烂的眼窝从校服中露出，其中仇恨与凶残埋藏。

  但少女实在已经没什么力气，她浑身都好酸好痛，疲惫感与痛感死死缠绕，侵蚀着心与骨。

  自己…要死了吗……

  明明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

  “云雨瑶，我马上就到，你可别放弃。”蓝淼道，他声音急切，蹙眉不断。

  不得不说，很万幸。

  旁边电梯上升，刚好到达这一层，有一位戴着耳机享受音乐，且闷头刷着视频的男生走出来。

  他沉浸在电子产品的乐趣中，完全没听见这里的动静，步伐不止，直接一头撞上了怪物的后背。

  腐烂，凉寒，潮湿……

  男生好奇抬头，刹时错愕与恐惧交杂，他惊恐地往回跑，急不可待地来到电梯，疯狂直点着关闭按钮。

  那双眼睛视角来回变换，心惊胆战盯着电梯门的关闭，及前方怪物的动作。

  咽了下口水，下一秒，浓浓的绝望笼罩在他的心头。

  嘎吱——！

  怪物锋利的利爪挥落，直接将电梯门硬给撑开，它爬到里面，张嘴，轻松咬断了男生的一只手臂。

  “吃她！吃她！放过我！！”

  嘶吼声，与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此时，男生死了，怪物也挣脱了校服的束缚，它那破碎的眼窝中白虫爬出，扭动着钻进了男生的口鼻。

  皮肤如铅灰，双眸似尖匕染血，骨骼接回且坚如铁，短短片刻，男子便变为怪物，面容扭曲而诡异。

  “吼吼吼——！！”

  两只怪物同时嘶吼着，转头一看，少女哪还有影，已跑下了楼。

  “呦！云丫头，怎么着急忙慌的。”这层楼下，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妈拉着十几岁的孩童，倒完垃圾刚要上楼。

  “李阿姨，快跑，快带着孩子离开！”云雨瑶带着哭腔，声音十分急切。

  这位李阿姨住自己楼上，平时对自己挺好，小时候常常给糖吃，肯定不像那大叔那么黑心眼。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

  笑了一声，李阿姨不以为然，“还有，你的手臂被什么割了吗，快快，去我那里包扎下……”

  结果话音未落，下一秒，她的整张褶皱的脸都惊愕起来，仿佛蜷缩一团。

  她尖叫，直接将少女绊倒，然后自己搂起孩子就往楼下跳蹿，跑得速度极快，且将孩子抱得很紧。

  那宽厚的脊背如同伞，可遮风挡雨，可遮阳挡箭。

  怀中，小男孩则伸出脑袋，疑惑地向后张望，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一幕，瞬间变得不寒而栗，惶恐不安。

  后方，少女恍惚间呆愣住，她那纤细的脚踝扭了，柔软的身体也重重倒下，摔在冰冷而粗糙的地面。

  楼上，两头怪物凶猛地扑下。

  前方，李阿姨因为穿着高跟鞋，再加上跑得急，一不留神摔倒了，怀中的孩童跌向前。

  她惴惴不安，心中苦楚，抬头，正想喊“孩子别管我”之类的话，却突然见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哭着爬起。

  ——他痛哭着跑下楼，打颤的嘴唇里直喊着“妈妈”二字，泪流了满面，用袖子捂着眼，头也不回。

  那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这位母亲呆愣住了，但好在两头怪物都没有注意她，她便艰难扶墙站起，步履维艰地跑下楼。

  速度，慢了不少……

  少女就没那么好运了，怪物咧嘴，粘液挂在血牙，它们似乎并不打算先感染寄生，而是撕咬着折磨一番。

  云雨瑶忍痛站起，心灰意冷，窗外寒风啸，哀哀打旋，她不免有些绝望。

  真的，好冷。

  两头怪物可不管这么多，一齐兴奋地扑杀来。

  湿漉漉的眼眶中，晶莹的泪水滑落，顺着凝脂般的脸颊，一路痕洁白无瑕，犹如柔和的绸，泛起雪花。

  闭眼，泪至地。

  幕，日完全陷，天黑，昏如阴云。

  下一秒，耳畔却传来轻语。

  “闭上眼。”

  “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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