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肖二按主子的指示，认认真真地和曹姑娘请教了入账的方式，将这阵子所有拿回来的东西都单独登造入册。

  短短二十余天，收入超过秦州一年的地税与商税总和。肖二下面的三支小分队明里暗里都在比谁带回来的东西多，不只抢了西人，大夏人的也只要碰到了就没有放过一说。

  他们不只是拿回了成堆的财物，有一支小分队还从一个大夏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潼川有一户大宅守卫森严，下人穿的衣裳都比得上当地其他富户家的主子，是只肥羊。这个大夏人在侍卫的刀下，竹筒倒豆子般，将对方如何换防的信息都吐了出来后，被砍了头，算是死了个痛快。

  肖二惦记着这个事儿，又派了两个人趁夜前去摸了底。

  那是一处仓库，库房里堆满了私盐。

  贩卖私盐是重罪，但利润极为可观。洛名傲这些年并没有听闻有什么大的盐案，敢在潼川境内，将这个买卖做那么大的人，他几乎不用猜，除了他大皇兄，谁有这个胆。

  肖十六：“二哥，要不，我们队去把盐都搬回来。”

  肖二：“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走西边的话，下雪封路，马车都走不了，东边又绕太远，若是靠人驮，咱得搬到明年开春也搬不完。”

  洛名傲摊开舆图，深思良久，道：“先探明这盐的来路。”

  不用搬，搬回来也没什么用，秦州人口凋零，到时候还得往外运。如此大的动静，只怕是还没等他们将事情办完，大皇兄的人马便会提着刀杀过来，顺便给他安一个贩私盐的罪名。

  仓库在此，没准盐矿也不远。盐这个买卖是长期又稳定的收益，洛名威绝对不会只做一次。

  小野在一旁将这些个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点了点头，还是三殿下想得深远。

  她这两天没事便赖在洛名傲的书房里。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是前几天洛名傲给她指派的那位新人，有点让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新人叫肖十，是个黑黑瘦瘦的女子。小野一听“消食”，便给她取了个名叫“山楂”。

  山楂应该不到二十岁，一张木无表情的扑克脸，手劲儿极大，功夫也极好，还会识字，有着一双如同黑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总是闪着稚子般纯净的光。

  她那双眼睛本是极好看的，但自打洛名傲跟她说：“照看好曹姑娘。”小野便觉得，她好像恨不能将眼珠子都粘在自己身上了。

  她不说话，就那样站在小野身边，目光如探照灯一样在小野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不是扫一回，是时时刻刻都这么扫。殿下让她“照看”，她绝对执行到位。

  小野见她那样认真，伸手去拉她的衣袖：“放松一点啊姐姐，你这样看搞得我都不自在了。”

  山楂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又下意识地一捏，小野吃痛，“哎呦！”惊呼一声。

  山楂也吓了一跳，这曹姑娘怎么跟水豆腐似的，那样白嫩又软乎，怕是轻轻一碰就会给伤着了。于是她改进了方式，背着手，继续扫视小野。

  小野是想要个力气大的，但也没想要个力气这么大的，看着手上留下的红印，又实在受不了她的目光，便只好只待在洛名傲的书房，悄悄跟小顺子吐槽：“哑奴哥，山楂看我，好像是看一个什么古怪的东西一样。”

  小顺子低声道：“肖十从小便是这样，她看什么都格外仔细的。”

  他想起肖十刚来的时候，天天都这样，盯着每个人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对方回瞪她时她会回避一下，然后再看。没人知道她到底看出了什么，但她负责城防巡逻的时候，几次大夏人或者西人乔装成宁西城的百姓，想混进来时，都是被她一眼就揪了出来。

  若不是殿下这府里眼下确实找不出其他年轻的女子来，估计也不会将肖十调回来用。

  小野觉得这个姑娘能堪大用，跟着自己不合适，委屈了山楂，也委屈了自己，等洛名傲忙完正事，她问道：“还有其他人选吗？”

  “没有。”洛名傲道。“小顺子不能给你。”

  “谁说我要小顺子了，我要牛婶就好了。”

  “回去把牛婶给你。”肖十瘦小，不起眼，轻功又极好，来无影去无踪，又过目不忘，是洛名傲手里最好的探子，若不是没有别的女孩，他也不想将她派到小野身边。

  山楂却因为她跟着曹姑娘，被厚朴塞了许多药丸，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也想学着与曹姑娘好好相处。她看着殿下有时候会背着曹姑娘在院里玩闹，觉得曹姑娘像个孩童一般有趣，便也主动要背她玩。

  小野看着跟自己差不多高，又比自己瘦许多的山楂，双手搭上她的肩膀便觉得硌人，想想还是算了：“山楂，你太瘦了，还是不要背我了。”

  山楂摇头：“我行，上来。”不等小野再说话，她就直接扛起小野在院里跑，吓得小野赶紧求饶：“好山楂，快放我下来，我不舒服，你再跑我就要吐了……”

  山楂把她放了下来，以为她真的不舒服，那一双探照灯又开始近距离扫视她。

  小野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还是牛婶好，宽厚柔软。

  她盼着回太白县。

  洛名傲也着急着回太白，必须在下大雪之前启程，连着几日都紧锣密鼓地调度着秦州的事情。

  肖二那边也收手了，他亲自带着五十几个兄弟，去陇州与肖十一会合。

  一行人赶着近四百匹好马，驮着成箱成袋的金银珠宝和粮草，化作商队，走了三日，在夜色的掩护入了山谷之中。

  肖十一寻得的这处山谷，唯一可供出入的口子，是南边沿着溪流蜿蜒而上的一条小路，需穿过二十余里的森林，再经过一处只能容下两人并肩而过的长石缝才能到达。

  山谷外面狂风肆虐，树叶早已落光。背风的山谷里却依旧植被青翠，藤树缠错，繁盛茂密。山路崎岖狭窄，深处的山腰上有可以住人的山洞。

  这一带因常年有山匪盘踞，附近的猎户都不会往这一带走。

  确实是个好地方。

  肖二交接好事宜，留下了十人在此安顿，余下的人又冒着雪回了宁西城。

  雪掩盖了许多踪迹，没人知道来剿匪的肖十一，自己接管了刚拿下的土匪寨。

  肖二他们到达陇州的时候，洛名傲带着小野，到了朱猛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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