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阻力极小，沈月翔下潜很快，头顶的月光隐去了，眼睛丧失官能，可沈月翔仿佛知道将要到哪里去，朝着一个固定方向划臂蹬水。

  许久，黑暗中泛起一点光，光渐渐化为晕，沈月翔越靠近，它体积膨胀得越厉害。

  最后一座宫殿大小的巨舰呈现在眼前，铁甲舰之大在其面前也相形见绌，巨舰流光溢彩，不断有拖着小尾巴似的光球在其周身游动。

  沈月翔还想再靠近，却被一种无形之力阻挡，又是透明而韧性十足的结界。

  沈阳翔张开手掌平放于结界之上，五指周边闪烁着七彩光芒。

  不经意间，似一股电流通过，他遁入巨舰之中。

  巨舰内部如同青丘宫舍，大理石地板平滑如镜，直径一米的四根华美立柱上纹着花草图腾，青铜香炉里升起袅袅白烟，正面主位上端坐一人，离得太远瞧不清他的面容，唯一奇特之处在头顶之上，那里没有青丘建筑中常见的龙纹木刻，只是一片虚空，透着冷冷白光。

  “你是何人，竟能在弱水中存活？”那人从主位上站起来，缓缓向沈月翔走来。

  “只是一个无名之辈，能来这里纯粹是因为好奇心。”沈月翔并不畏惧。

  “真是一个绝妙理由。”那人走到沈月翔跟前，脸上戴着东洲样式的青铜面具。“想必你是得到封心真传，若非如此，怎能到这独立号中。”

  “独立号？”沈月翔露出不解的表情。

  “这艘船的名字。”那人解释道“不过和你理解的船不同，它可以在宇宙之中航行，带我们走过你难以想象的距离。”

  “宇宙？”沈月翔再次被一个新概念所困扰。

  “简单说来，就是这个星球之外的空间。”

  “星球？”

  “哇，给你们地球人普及知识还挺让人困扰。”那人摸了摸后脑勺，如果他没带面具，一定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你们所生活的地方是个球体，圆圆的，球你见过吧。”他两只手蜷握在一起，比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形。

  沈月翔皱着眉头思考眼前这位装神弄鬼之人说出天方夜谭般的概念是否在捉弄自己。

  见沈月翔仍不得要领，那人泄气道“算了，我就不给你普及科学知识了，简单点说，我们被另一个世界放逐了，需要在这里重新生存下去。但是这里的环境对我们不太友好，所以才创造出弱水来保护自己。”

  “我见过那个世界，是不是满世界弱水，你们都在水下生活。”沈月翔想起误杀青霄殿守卫时看到的幻像。

  “你摸过星辰剑？”那人不自觉向后退两步。

  沈月翔点点头。

  “哎，真是宿命啊，看样子你我之间终有一战。”那人叹了口气，“宇宙中适合生存的地方数不胜数，为什么我们偏偏来到这里。”

  沈月翔听不懂他究竟在讲什么，但是两人之间必有一战他是听得真真切切。

  “没什么是宿命的，我不想跟你打，如果没人冒犯我，我一般不轻易出手。”

  “我们要想在这星球上立足，冒犯你是迟早的事。”那人苦笑道。“这世界只能有一个主人。”

  “难道不能和平共处吗？”

  “你们跟牛羊和平共处了吗？”

  “牛羊是低等动物。”

  “在我们眼中，你们也是低等动物。”

  沈月翔沉默了一阵儿道“我是真感觉受到冒犯，现在忍不住要跟你打一架。”

  他习惯性地想从后背上拔剑，忽然想起剑还在卧房墙壁上挂着，只能摆出赤手空拳的架势。

  那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可知，现在我眼前的景象在你们世界中是什么样子，我来给你形容一下。”他又哼哼唧唧笑了两声，仿佛凭着极其顽强的毅力才将笑意压制下去。“就像一个人，面对着一头发怒的倔驴。”

  沈月翔的拳头掀起疾风直往那人面门上打去，不出意外，能把他脸上那张惹人生厌的青铜面具击碎，顺便打断他的鼻梁，带下两颗牙齿。

  可这拳却没有着力点，打在一团虚空上，那人并没有移动，沈月翔却没有打中他。

  “奇怪。”沈月翔俯身下探，又凌空一脚踢出，依然踢在寂寞里，由于发力过猛，他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别白费力气了。”那人道“时机未到，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岂不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像皮影戏一般。”他凝视沈月翔一番道“不过那时机已经不远了，很期待与你交手，希望你能强过封心，我们三百多年前打成平手，但这段时间我进步了。”

  “你说的话，我都似懂非懂。”沈月翔收势，缓缓消解掉内力集结产生的念力。

  “以后或许你会明白，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决斗迟早要发生，甚至在我的世界里，已经发生了，不过我无法窥探结局。”那人背朝沈月翔往主位方向走去，影子越来越淡，背景也渐趋模糊，突然一切烟消云散，沈月翔的手还抚摸在巨舰产生的结界之上。氧气不足带来的痛苦，早难承受，沈月翔拼命向上方游去，在呛水之前跃出水面，月亮不知何时隐在一片薄云之后，光线暗淡许多。

  这两天发生的许多事在沈月翔脑海中相互纠缠，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剥茧抽丝摸到一点线索，然而顺藤摸瓜捋了没多长一段，又一团乱麻。

  他对自己能自由浮在弱水之上已见怪不怪，仰视天空不久，便长吁一口气，向绿源洲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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