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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溃败


陈元亮的人马在夜色中分成小股出城而去,偌大的北冥天亮之时,剩下不到两万人,城墙内侧,绿焰高温炙烤过的城墙有些部分晶体化了,阳光照射上去,如同一片片明亮的镜子,地面上的灰烬在风起时,形成一股黑雾,仿佛黑山老妖招摇过市。

  铺陈半个城池的黄金,并没有因为几万人的劫掠而显得减少,它们和普通的石头一样,安静地躺在地面的各个角落。

  留在青玉身边的龙甲军,在五三街市重新建立街垒,他们搬运石头,寻找木材,设置陷阱,保养武器,一切在沉默中进行得井井有条,这些职业军人,在漫长的军旅生涯中,无数次陷入绝境,又无数次转危为安,九死一生的经历,铸就的是一种无法言传的信念,任何一支历史称名的军队都有自己的信念,这支军队的每个人都坚信,只要听从指挥,勇敢作战,打败敌人不在话下。

  青玉身披战甲,每日巡视营地,她从未亲临战阵,更没有指挥军队的经验,然而父亲和兄长留给她的这支队伍千锤百炼,他们对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些人能够经受起金钱的诱惑,也一定能经受起生死的考验,青玉主动减少了自己和随从的供应,每日只进一餐,与众将士共患难,龙甲军士兵深受鼓舞,他们夜以继日,仅仅用了三天,就把一片坦途的五三街市,打造成坚固的堡垒。

  太阳一天天升起,一日日落下,光明与黑暗不停变幻,守军的粮食逐步减少,仍然不见布里亚特人的踪影。

  巡防的士兵手持铁枪望着远处城墙的暗影,他们从未如此渴盼敌人的到来,如果等不来敌人,等来的恐怕就是最恐怖的结局,活活饿死。

  萧太行的斥候每天将城内的情况详尽汇报给他,他知道城里只剩下准备负隅顽抗的一万多人,而他手握十万重兵,很快他就能与青丘历史上唯一的女王见面,据说她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和超凡脱俗的智慧,甭管她还有什么,她都将以臣服者的姿态,匍匐在自己脚下,他想起月光下,仓皇出逃的那晚,想着一心想做成好事却不得的岁月,他为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不计后果而自豪,现在他将用手中的全部筹码去换更大的荣耀。

  急不可待的部落首领们来了一趟又一趟,他们等不及要把城里的青丘人剁成肉泥,他们忍受黄金诱惑时间够久了,他们这群野蛮人,可从来没有等待的美德。

  陈元亮的部队埋伏于无名山丘之后,日子过得更为艰苦,他们风餐露宿,夜间在草窠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不能生火,眼见一两只肥美的野鹿从身边掠过却不能捕杀为食,夜晚降临之际,森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常有如厕落单的士兵被野兽掳走,在不远处留下惨不忍睹的尸首。

  龙青玉、萧太行、陈元亮三人在比拼耐力,他们日复一日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胜负的天平,就在于谁更能忍耐。

  萧太行能忍得了,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手下们却忍不了了,他们简单的脑瓜子理解不了萧太行的深谋远虑,十天后,所有部族的首领再次聚集到树洞前,他们吵吵嚷嚷要萧太行赶紧下命令,要不然就要自己单干了。

  萧太行走出树洞,头顶上笼罩着穿透大树浓密树荫的光晕,他望着挥舞长刀喋喋不休的各部首领,看到的是人性无尽的贪婪,他们哪是去杀敌,他们都怕去晚了,金子让别人抢去了。

  明日进攻北冥城,他下了命令,在一场必胜的赌局中押错了注,明日的晚间,一切都不再他的掌控之中,几天后面对无可挽回的结局,他回顾了这个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一天,平淡无奇的一天,阳光在森林中留下斑驳的光影,解冻的冰河缓缓流淌,天空中有鸟群飞过,天气晴朗,万物娴静。他却看到操纵命运的那双大手,将在场的所有人推向注定埋葬他们的深渊。

  第二天十万大军像成群结队的蝗虫,直扑北冥城关,他们大呼小叫,队形混乱,争先恐后,涌入城内,每个人除了武器都带了连夜赶制的兽皮口袋,他们已经与萧太行说定,女王和青丘的俘虏归他,金子却是所有部落均分。其实哪里会分的匀,不过是谁抢的多,抢的少的问题。

  连萧太行为了预防万一,特意部署的预备队,在大军进发后,也跑的无影无踪,他们理由很充分,别人都抢金子去了,留下自己在这里吃土,太不公平了。

  等到这群草莽进了城才发现还有一万多青丘人挡在他们与财富之间,这些野蛮人,象征性的冲锋几次,就从五三街市与城桓之间缝隙里溜进去,杀人越货的事,交给别人吧,趁机捞钱才是真理,于是青丘最精锐的龙甲军在目睹了自己人因为黄金溃散后,再一次目睹敌人的溃散,他们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举起屠刀,杀出营垒,追砍那些顾头不顾腚的布里亚特人,布里亚特的部族首领们,发现就像萧太行无法有效指挥他们一样,他们也无法制约发狂的部属,有些人尽管屠刀在背后举起,仍旧不停地往口袋里撸金子,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龙甲军不停地杀人,布里亚特人却像没看见似的,从他们身边溜过,没拿到金子的人不管前面人的死活,只一味拼命往前挤,装满金子的人,却想着别人替自己挡刀,然后趁机逃出去。

  清醒过来的部落首领们,拼命招呼下属,妄图组织起像样的攻势,他们很快就被龙甲军锁定,死在乱刀之下,没有组织的布里亚特人陷入了彻底的混乱。等到陈元亮率领城外埋伏的军队解决掉所有侥幸逃出去的布里亚特,进入城后,他不禁傻了眼,北冥城中浮尸满地,流血漂橹,守卫青玉的龙甲军将士们都成了血人,但他们身上都是别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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