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看着远处的大树后面，露出了衣衫的一角，此事断然不能泄露了出去，便赴紧去追。可等他到了大树后，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丁一心中忐忑不安，会是什么人？刚才偷听他和青枝的说话，那会不会影响明日的计划？

  可是现下，这是在左相府，也不能大肆搜查，只得转身离去。

  在心中暗暗祈祷，只希望明日能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左相府恢复了平静，青枝也回到了赫连如月的房中，

  赫连如月就那样安静的坐着，脸色甚是苍白。

  原本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此时看着却是全无血色，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她倾城的绝美容颜。

  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让自己看起来坚韧而勇敢。

  可是那双红肿的眼睛却让她的悲伤露出了破绽。

  她在心中想着，按脚程算，照理六皇子早就应该带着辞暮哥哥回来了。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六皇子没有回来，辞暮哥哥也没有消息。

  就连她派去跟着沧辞献的侍卫长安，也音信全无。

  这次她派长安去，一则是保护沧辞献，二则也是怕沧辞献途中起了旁的心思，所以让长安监视着。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心中越来越不安。

  青枝有些忐忑，“小姐，早些睡吧，明日是春日宴，按常理您都是要去陪着皇后娘娘和......和敦贵妃的......”

  说到敦贵妃，那是宁王的生母，这些年来小姐对敦贵妃也甚是孝顺，每年的春日宴都会坐在敦贵妃身边，忙前忙后。

  只是眼下，自家小姐与宁王退婚了，就要和二殿下成亲，明日这见了面，可如何是好。

  赫连如月并未回头看她，只是淡淡的道，“青枝，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儿。”

  然后她只是愣愣的看着天空的月亮，明明已是春天了，却总让人心中生出寒意。

  青枝也不敢再说话，只好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地掩上。

  赫连如月就这样坐在窗前，不知道过了多久，

  听到窗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她只当是野猫，并未在意。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赫连小姐......”

  她起身往外一看，竟是沧辞献身边的江河，此时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

  赫连如月心中莫名的激动，江河回来了，那沧辞献是不是也回来了，赶紧问道，

  “辞暮哥哥回来了吗？”

  江河受伤不轻，此时强撑着，“宁王殿下不肯放下楚州百姓孤身回东都，只是命我与六皇子带信回来呈给皇上。

  我们在路上沿途遭到多人伏击，后来六皇子跌落山崖，是以耽误了日程，如今才回东都。

  只是......只是长安，为了保护六皇子，已经......已经......”

  赫连如月愣住了，然后重重地坐了下去，长安不在了，原来他不在了，

  难怪前几日，她梦见了长安，那是父亲第一次将他带到她身前，那时候他还是小小的，清瘦的少年模样。

  他说，“长安此生，为小姐万死不辞！”

  少年的承诺也做到了，这些年，不论她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长安，他定然不惜一切代价去替她办好。

  有一次去东郊，遇到房屋坍塌，是长安断了三根肋骨，替她挡开了砸下来的木头；

  有一次在香山，遇到山匪，她跌入悬崖，是长安拼死拉住她，后背被人砍了十几刀也未曾放开她的手；

  这些年，长安总像一个影子一样，时刻在她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只要她有危险，任何时候，长安都会挡在她身前。

  难怪当日，让他护送六皇子去楚州接辞暮哥哥时，他那样欲言又止的看她，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赫连如月想起去楚州那一日，长安远远地站在门口，对她说，

  “属下定不负小姐所托，长安，拜别小姐......”

  想来，他早就知道此行危险......

  他这一生，都未负她所托，从未负过。

  如今长安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长安了......

  如果她的生命中，从此没有了辞暮哥哥，也没有了长安，

  那么，她还有谁？

  她又是谁......？

  赫连如月并未听见后来江河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江河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这样端坐在窗前，直到东方发白。

  青枝进来为她梳妆，收拾妥当便任由青枝搀扶着上了马车，前往春日宴。

  去时人都已到齐，太子和太子妃如今被关在宗人府。

  沧辞信和沧辞婉站在人群之中，还有一些世家子弟都垂首站着，远远看着皇后娘娘踱步走来，身后跟着敦贵妃和一众嫔妃。

  皇后娘娘一身凤袍，格外雍容华贵，只见她上前一只手牵过赫连如月，

  “如月，你今日怎的看着这般憔悴？”

  赫连如月小声回答，“许是近日感染了风寒，没睡好。”

  皇后抬了抬眼，眼角泛着讳莫如深的笑，

  “听信儿说你们不日即将大婚，你更要当心着身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皇后这话不是摆明了戳人痛处，

  也是为了当众给敦贵妃难堪，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从前敦贵妃对赫连如月喜爱万分，都是把她当儿媳妇看的。

  如今当着敦贵妃的面，说赫连如月要嫁给二皇子沧辞信，不就是故意打敦贵妃的脸。

  敦贵妃此时站在一侧，神色淡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看向赫连如月的眼神中，依然带着几分慈爱。

  皇后与敦贵妃本就不对付，这么多年，这个贱人不过就是凭着运气好，生了个有本事的儿子。

  身份一路扶摇直上，居贵妃之位，仅次于皇后。

  这次又因沧辞暮的原因，连累他儿子太子被关了禁闭，当然想好好羞辱她，解解气。

  皇后见敦贵妃未说话，便又问，“敦妹妹，你觉得呢？”

  那敦贵妃被指了名问到，才缓缓开口，对赫连如月的称呼依然未变，

  “月儿，皇后说得在理，就算遇到天下的事情，也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你和二殿下大婚，我也会去，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没有旁的心思，只想着你能过得幸福。”

  赫连如月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眼前是辞暮哥哥的母妃，这些年她对自己一向是好的。

  可惜从此以后，这样的疼爱就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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