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是大明国土，夏威夷、美洲是化外之地，送人去这些地方开荒，在法律上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但要从福建送一千多武装商人去琉球长驻，有心之人甚至可说王文龙是在侵凌外藩。

    哪怕尚宁王给王文龙背书都不行，必须有陈子贞帮助。

    如果此时还是徐学聚当福建巡抚，王文龙相信哪怕只为了保护大明的海外利益，徐学聚也会跟自己打配合，但面对陈子贞，他必须事先得到陈子贞的承诺。

    陈子贞好奇道：“派一千人去琉球国驻扎？什么生意能有这样大的利润？”

    他以为王文龙和杨天生想要走私檀香木，王文龙却笑道：“巡抚大人入席就知。”

    陈子贞走入凉亭坐下，王文龙叫仆人上菜，一盘加热点缀的油浸象拔蚌放到陈子贞面前。

    初次看见象拔蚌的模样，陈子贞目瞪口呆。

    杨天生笑道：“此物名曰‘阳蚌’。乃是美洲所产，别处皆无，补阳气最有奇效。小人有意与琉球国联合，专做这阳蚌生意。”

    陈子贞还在惊讶之中，用筷子翻着象牙蚌感叹笑道：“世间竟有如此惟妙惟肖之物，真是钟造化之神奇也。”

    一餐饭用完，杨天生给陈子贞换了辆马车，车中自然是装满了金银宝物，另外还准备了一套宋版《尚书》，二十个油浸象拔蚌罐头奉上。

    陈子贞一上马车就皱眉走了下来，严肃对杨天生道：“请杨海主将金银搬走，其他礼物也请卸下。”

    杨天生一愣，换上讨好笑容道：“大抚分文不取，实在高节，只是平白受了大抚恩情，小子心中空落。”

    “罢了，”陈子贞从礼物中挑出那一套古《尚书》，“我知这套书没个三百两银子下不来，收了这套古书，杨海主便可放心。其实我同意建阳所说，我促成此事是为了保卫琉球藩国，便是没这套书，我也会去做的。”

    杨天生无奈，只能让人将车上的金银箱子搬下，陈子贞看着他把礼物搬空，这才拿起那套《尚书》告辞而去。

    杨天生对王文龙道：“这陈大抚倒是个清廉敢为的好官。”

    王文龙一笑，心中想，此君的确清廉，但好官么？似乎有争议。

    原时空的陈子贞面对琉日之战的表现实在不靠谱。

    大明商人目睹了琉日之战全程，而且陈子贞在一开战时就收到了琉球使节的报告，被俘虏到日本的郑迥也不完全相信琉球国人，于是他在鹿儿岛拼死写出一封密信，详细讲述此时琉球王国已被萨摩藩控制的情况，并请求大明讨伐日本、帮助琉球人复国。

    陈子贞对战争过程有一定了解。

    但他只是对万历皇帝报告了萨摩藩入侵琉球之事，没有任何后续描述，并且上了折子之后就默默等待朝廷反应。

    在京师和福建的公文往来时间中，琉球派往大明的使节也已经被萨摩藩控制。

    这些使节直接倒戈，帮助日本人隐瞒琉球被征服的事实，希望保住大明对琉球的朝贡优待。

    郑迥的信虽被福建商人带回了大明，却在商人打算将信送往京师前被琉球使臣团先得知消息，琉球使臣和使节团中的日本人商议，当即决定以一百两黄金将信收购。这封信就此被琉球国的朝贡使团隐藏，始终未能递到万历皇帝面前。

    因此，最后万历也不知道“琉球朝贡团”的主角已经变成日本商人，他对琉球国的处理也仅仅是命令他们停止朝贡半年，半年后听说日本人将尚宁王放回琉球，他便让琉球国恢复朝贡，。

    历史记载只有这些，但是里头的问题稍稍深挖就能找出来。        陈子贞明明知道琉球的情况不正常，为什么在报告之中大事化小？

    郑迥委托的送信者是福建人，而万历朝的福建巡抚一直通过琉球打探日本消息，还要定期对皇帝上报日本情况，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送信者回到福建后会先把情况告诉陈子贞。

    陈子贞知道这封信的存在，但却从未对外透露，琉球使节上京到返回琉球全过程中他也未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

    所有疑点联系在一起，王文龙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陈子贞在跟萨摩藩一起隐瞒琉球国被日本人控制的事实。

    这不一定是陈子贞收了日本人的钱，因为陈子贞是个颇注重官声、不太贪财的人，日本人的财力还不能打动他。

    王文龙猜测，他作此行为的原因更可能是怕担责任。

    福建巡抚一直有访查琉球情况之责，若在陈子贞任上琉球国被日本人控制等消息传开，这将成为他的极大疏失。

    陈子贞不属于东林和三党任何一派，这巡抚本就当得如履薄冰，当得知琉日之战的事实后，他定然害怕因此落得罪责，干脆帮助日本人隐瞒琉球真相。

    而这也是王文龙相信陈子贞会帮助他们驻军琉球国的原因。

    原时空陈子贞在日本打下琉球之后能大着胆子欺上瞒下，只为了保住乌纱帽。

    而现在日本还没有发起攻击，对他来说最好的情况当然是琉球可以守住，如此便天下太平，哪怕杨天生和王文龙派武装进驻琉球违反规矩，他也会主动帮杨天生隐瞒。

    ……

    杨天生派驻琉球国的手下，从琉球坐船返回福建，直接带着尚宁王的敕令找到半野园。

    “这尚宁王还真给咱们面子，”杨天生看着那咨文道：“买卖屋奉行，实授知高，以后咱们在琉球国中生意越做越大，说不定都能给咱们封个贵族。”

    皇帝的敕令叫“圣旨”，琉球国王的则为“咨文”。

    “这官不好当啊，”王文龙摇头道，“一臣不能侍二主，这官职我还领不了。杨兄想不想当？”

    大明士子除非决定不干了，否则真不能当尚宁王的官，王文龙不想干，就连杨天生闻言也是思索后摇头。

    若是两年前，他肯定乐和和的去当尚宁王的这个官儿，但如今他有了万历“口称义民”的体面，也不愿到琉球王国当官了。

    思来想去，王文龙出去请王平保进来。

    “平保哥，你有没有想过当官？”王文龙问道。

    王平保笑道：“怎么不想当，可我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筐，又不如文龙你能写会算的……”

    “想当官就行，”王文龙直接打断道，“我这儿有个琉球国的官职，平保哥你若愿意就领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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