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生和王文龙到了三法司的轿子前，杨天生直接问：“我们想要加入朝贡贸易，不知可有门路。”

    那法司官员用带着福建口音的汉语回答：“现已年底，单子已经排满，若要拼单需得要比价。”

    “什么是比价？”王文龙好奇询问。

    杨天生帮助解释说：“去往大明的琉球朝贡船运量有限，而且每年去的数量也有限额，船上所载的货物体积越小、价格越贵就越合算，是以琉球国中会对货物价值进行比较，价高质优者才能上船。”

    朝贡贸易中还有“飘没”的部份，且琉球王国的船队报上“漂没”已经成为习惯，分来的钱要和福建的太监还有地方官分享，但那属于琉球国王自己的挣钱门路，和中日海商没关系。

    “何时开比？”杨天生问道。

    那官员指指城门：“就在进门后最大的法司处比较，时刻都能够进去。”

    首里城就是依靠对大明的朝贡贸易在运行，把所有有利于贸易的东西都摆在了城里。

    王文龙和杨天生依官员引导走进刻着朱元璋亲赐“守礼之邦”四字的守礼门，进入城中，一眼就看见琉球王国的“所带方”。

    这是整个首里城除了王公之外最显赫的建筑，法司门口摆着一口大铜钟，上刻“万国津梁”，解释文曰：

    “琉球国者，以大明为辅车，以日域为唇齿，在此二中间涌出之蓬莱岛也。以舟楫为万国之津梁……”

    琉球国对自己的国家定位就是万国的交通要津、海贸桥梁，无怪乎将三法司都建成了一个商业会馆，目的就是招揽中日商人前来此处做生意。

    杨天生和王文龙带着样品走进法司，门口两个官员接待，一个说日语，一个说闽南官话。

    “敢问老板带的什么货物？”

    杨天生道：“阳蚌干。”

    这是杨天生给象拔蚌起的名字，原本的名字叫做“吊蚌”，杨天生觉得叫这名儿实在卖不上价，决定改成“阳蚌”，理由是既能表现象拔蚌的长相以及功效，也在影射象拔蚌的发现人。

    要不是考虑到王文龙就坐在旁边，杨天生都打算把这玩意儿叫做“建阳蚌”。

    估计以后随着王文龙发现象拔蚌的故事流传，哪怕王文龙反对，未来“建阳蚌”这个名字难免还会传开。

    届时王建阳的轶事以及猜测恐怕又要多上几条。

    而王文龙对此也没大意见，身后名随便大家议论，但别当着他面说，要脸。

    法司中还有一伙日本商人，听说杨天生是来卖干货的，瞬间讥讽大笑。

    大明在制造业上有优势，哪怕是咸鱼干都能对日本出口，但是论及高级干货，因为日本占据优良产地的关系，日本货在中国市场上确实极为出名。

    比如日本所产的糖心鲍早在唐宋时期就已成为鲍鱼的名品。

    鲍鱼古称“鳆鱼”，在宋朝时因为日本鲍鱼大量输入，极大的鲍鱼干脆被叫做“倭螺”，苏东坡的诗中就写过“东随海舶号倭螺，异方珍宝来更多。”

    而另一项日本所盛产的海味则是海参，中原市场上所接受的海参，除了辽参就是日本参，日本参中品位高者，价格比好辽参还要贵。

    今日竞价的日本商人所卖的就是干海参。

    他们一脸自信地将自己的样品拿到琉球官员面前展示，杨天生的手下用汉语翻译他们的话：

    “我们这海参全是北海道所产的关东参，用的也是红参的做法。”

    “中国的医家说过，海参之所以大补，就是因为长得像男阳。形状模样越是相似者，越为上品。”

    “关东红参颜色偏棕红，更像人阳颜色，而辽参却是灰白色。”

    “关东参身形粗壮笔直。”    

    “此路海参天然带有小白点，模样简直巧夺天工。”

    “其他海货无以可比。”

    琉球国的官员听了介绍伸手触碰红参样品，感受其干燥程度。

    日本商人又拿出泡发好的红参，见到那红参果真大小形状都相似，而且棕红色的颜色天然让人产生联想，琉球官员瞬间脸露喜色。

    那琉球官员不懂日语，直接用汉语赞赏道：“此真是一等好货，多少年都难得一见了。你们有多少斤？”

    “回长官的话，这一批货来的多，便是七八百斤也要的有。”

    “七八百斤，”那官员稍稍思索，道：“如此便没有地方再放其他海货了。”

    日本商人自信笑道：“什么海货还能比过这样好的关东参？将今年贡船的海货份额全部匀给我们吧。”

    琉球的官员点点头，显然心中已有了决断，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看向杨天生，问道：“你们是什么货物？”

    杨天生道：“阳蚌，也是一种补阳气的海货。”

    日本商人当时便嘲笑起来：“那是什么东西？听也没听过。”

    杨天生不疾不徐，让手下拿来一只瓷瓶装着的油浸象拔蚌罐头。

    这罐头是他在美洲做的高档货，用清洗好的整个象拔蚌封在油里蒸熟制成，口味不好，但是十分完整的保存了象拔蚌的外形。

    罐头打开，日本人瞬间呆滞。

    等日本商人反应过来，他们立刻还说杨天生的罐头是作假，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海鲜。

    但琉球王国的官员已经看傻了。

    这些官员最知道海贸中什么东西值钱，而且这象拔蚌体型完整，连蚌壳都还保留着，根本不可能作假。

    他一脸惊喜的问杨天生：“此物是何处得来？”

    杨天生笑道：“这样的阳蚌罐头我有几十个，干货更是有几百斤。我要与你们琉球国做这生意，请把今年的仓位留给我吧。”

    那官员不假思索，转身就对几个日本商人说：“几位抱歉，今年贡品船的仓位已经满了。”

    日本商人的脸都黑了，他们好不容易从北海道弄来关东参，想要大赚一笔，却没想到根本拿不到配额。

    这些关东红参从走私渠道送进大明自然也能发卖，但路程上要经历各家海主的剥削，利润连走琉球渠道的两成都没有。

    等琉球王国的官员说完话，这些日本商人立刻闹起来，琉球三法司的官员直接赶人。

    杨天生等他们把日本商人驱赶出去，开口道：“这生意颇大，我想与你们官长商谈。”

    那官员礼貌的问杨天生：“敢问海主叫何名字，宝号哪家？”

    一直坐在杨天生身后不显山不露水的王文龙开口了，笑道：“我叫王文龙，字建阳，乃前大明太常寺寺丞。”

    那官员一愣，接着瞬间脸露惊讶神色，万分惊喜的道：“您就是建阳先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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