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懂。”

  颂芝小心回答着。

  “不过凡是华妃娘娘上心的，奴婢都会上心，凡是娘娘吃的用的，奴婢也会先试过再给娘娘用，这回娘娘担心皇上身子，奴婢便替娘娘分忧照着医术做了这甜汤，皇上放心，奴婢已经问过太医院了，并无不妥。”

  “翊坤宫的东西朕一向放心。”

  华妃看着出尽风头的颂芝心中不快，死死盯着颂芝的后背恨不得挖出一个洞来，可听到皇上夸奖翊坤宫后又十分开心，脸上的表情变化精彩。

  甄嬛摇动着扇子跟沈眉庄说话。

  “每年除夕宴皇上身边都是美人环绕，倒叫咱们黯然失色了。”

  “颂芝姑娘忠心。”

  沈眉庄淡淡应下，华妃从中听出一丝嘲讽来，她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身旁的小宫女安慰华妃别生气。

  “不就是爱出风头吗？在皇上面前吹嘘她多费心，怕是皇上身边的苏公公都比不过她，把她放在本宫身边都屈才了。”

  小宫女不敢接华妃的话，只好等着颂芝回来，皇上却不肯轻易放了她，不仅喝下她准备的汤，还问了她用的什么香料，平日里还会别的什么。

  在别人眼里这是皇上对颂芝有意思的表现，菊青却嗅到一丝不对。

  皇上喜欢余莺儿尚且看在菊青的面子上不纳宫女，颂芝只做了一碗汤怎么能让皇上不顾华妃的脸面？除非颂芝身上有让皇帝动心的点。

  那就是他觉得颂芝在撒谎，万一颂芝通医术、懂香料，这么多年华妃不孕的真相败露，颂芝身为年府出身的人最容易把消息带出去，皇帝起了疑心，自然要把颂芝放到身边试探。

  恐怕前世就是因着这个缘故封了颂芝。

  没想到颂芝册封是必然，菊青还想让余莺儿顶替曹贵人的位置接近华妃，等年府败落时出来指认华妃害人，现在得换种方法抓年氏的把柄了。

  “皇上今日兴致高，臣妾再敬您一杯。”

  菊青柔柔的声音响起，惹的皇上开怀一笑。

  “若是方才，朕定会说喝不下了，但有了华妃的甜汤，朕觉得酒醒了几分。”

  年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正是不安稳的时候，华妃气恼的情绪还未持续太久，贤贵人那日的话出现在脑海里。

  既然是要举荐旁人在皇上面前打探消息，安陵容不如知根知底的颂芝。

  于是她强撑着笑起身：“皇上说笑了，颂芝好歹伺候了臣妾多年，办事一向妥当，皇上若是喜欢，就留下她吧。”

  皇帝就在等谁说这句话给他纳妃的台阶，但这话是华妃说出口的，难免让人多想，华妃可不是什么贤惠之人，去年今日纳柔贵人和贤贵人的时候，华妃还百般阻拦呢。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皇后怎么看？”

  “臣妾自然皇上喜欢的都好。”

  皇后大度的笑了笑，随后皱了皱眉。

  “去年和前年除夕皆有喜事，今年若后宫能多一位妹妹自然也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只是颂芝伺候华妃惯了，又是家生奴才，臣妾怕华妃妹妹不习惯。”

  “皇上若真想册封宫女，不如臣妾挑两个可人儿的……”

  皇后特意咬重了“家生奴才”这几个字，暗示皇帝难道还要宠和年氏有关的人吗，她不知道皇帝的心意，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半晌后悻悻的闭上了嘴。

  “皇后忧心，但朕也说了，朕身边不缺伺候的人，宫女这事往后不必再提。”

  皇上这么说颇有大庭广众之下不给皇后面子之嫌，皇后抽了下嘴角，还是乖声应下。

  此时此刻没有谁比贤贵人更着急了。

  她不知道原本她才是被菊青寄予厚望的人，举荐颂芝获取华妃信任、代替曹琴默知道华妃买官一事，等年府败落检举晋位，她和菊青便能双赢，这招虽险，却不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惜贤贵人看的太窄，以为菊青想控制宫女在皇上面前争宠，没有颂芝就是余莺儿，她根本没想过华妃有朝一日会倒台的可能，把华妃当成大树，刚取得靠山的信任又怎么能立刻被分走关注？

  既然华妃没按照贤贵人的计划等待扶持安陵容，她便破罐子破摔再度投靠皇后。

  颂芝获宠是皇后不愿意看到的，那她就替皇后除掉这个女人。

  “皇上，臣妾有东西要给皇上看！”

  贤贵人突然出声，把皇帝要册封的话堵了回去，皇帝想发火，偏还是这个素来行事奇怪又无大错的富察氏。

  “什么东西？”

  皇帝忍着厌烦问她，贤贵人离开座位走到皇上跟前，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变出一枝梅花来。

  “臣妾看这是开的最好的一枝，便想折下来送给皇上。”

  贤贵人一直没出屋，所谓的“开的最好的一枝”也就是她面前花瓶里唯一的一枝。

  “倚梅园中开的好的梅花多的是，你若见到满园暗香，便不会这般大惊小怪了。”

  “皇上……”

  宴席中不知谁笑出声，这是嘲笑贤贵人没见识呢。

  “朕说朕知道了，你挡着朕看歌舞了，回去吧。”

  “……”

  贤贵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挪动步子，她侧头看到在皇上面前必须低头伺候的颂芝，故意撞到她手上的托案上。

  甜汤还剩个汤底，尽数弄湿了贤贵人的衣裳，贤贵人“啊呀”一声，请皇上做主。

  “皇上，您看嫔妾新做的衣裳都湿了！您一定要严惩这宫女啊！”

  在场的宫女太监都知道颂芝马上就要飞上枝头了，贤贵人竟然用这般低劣的手段，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是不是太蠢。

  “回贤小主的话，奴婢就站在这里没动，是您自己撞上来的。”

  颂芝托案上的汤都被撞洒了，她的手却纹丝不动抓紧两侧木板，这样一对比，贤贵人输得彻底。

  “皇上，您看一个宫女都敢跟嫔妾顶嘴了！”

  贤贵人去拉皇帝的袖口，见皇帝并未动容，这才缓慢的跪下说颂芝这般不妥帖，恐怕伺候不好华妃，不如先把她调走，给华妃身边换上更好的宫女。

  “也算给嫔妾这一身湿一个交代？”

  贤贵人眼巴巴的望着皇帝，皇帝意味深长的回看她。

  “一个交代？”

  “朕看见是你故意撞上了颂芝，而非颂芝为难你。”

  “你还有什么话说？”

  “嫔妾，嫔妾，”

  贤贵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急的落泪求饶，皇帝只是点了她一嘴，然后册封了颂芝做官女子。

  “你以后不必伺候华妃了，来朕身边伺候吧。”

  “奴婢，啊不嫔妾谢皇上恩典！”

  颂芝受了华妃的举荐，眉开眼笑的接了旨，贤贵人什么都没阻止成，心有不甘。

  “皇上，就算颂芝成了官女子，难道就不需要学规矩了吗？”

  皇上眉头紧锁，下一刻就要发火，皇后适时出来打断道：“皇上有所不知，早在华妃安排选秀时，颂芝就因为年纪轻压不住下面的人。”

  “那时臣妾说要送颂芝去太后身边教导，被华妃拦了下来，臣妾想既然皇上已经选定了她伺候，学规矩这事不如也一起了？毕竟怎么伺候主子和怎么伺候皇上还是有差别的。”

  皇后条理清晰，引的皇帝细细思考了一番。

  华妃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只觉得皇后这老妇屡次三番的想弄走颂芝必定不怀好意，朗声道。

  “颂芝的规矩是年府里最好的，皇后也说了，颂芝上次犯错还是三年前的选秀，难道皇后身边的剪秋和绘春就不会犯错吗？”

  “妹妹稍安勿躁。”

  “从前颂芝是妹妹的宫女，本宫自然不好插手翊坤宫的内务，但如今颂芝是皇上的妃嫔，是去是留，当由皇上做主。”

  皇后不断提醒颂芝是皇上的女人，就是往华妃心口戳刀子，她被气的喝了一大碗烈酒，皇后见斗嘴这功夫华妃没赢过她，便转了目光。

  皇帝也觉得这招可行。

  把人放在太后身边，若有异样可借刀杀人，若没有，也不用皇上亲自试探。

  “皇后体察后宫，既如此就劳烦皇后和皇额娘说一声，颂芝不是旁人，是华妃身边最得力的人。”

  “等颂芝规矩学成了也不必从官女子开始做，直接封为答应。”

  未侍寝先晋封的例子还是头一遭，华妃冷笑，“这可是宫里头一遭的恩宠，你是高兴傻了吗？还不赶紧领旨谢恩？”

  “是，是，嫔妾谢皇上恩典。”

  贤贵人松了口气，自己好歹起了些作用，只是这口气还没到底，皇上便看向自己。

  “贤贵人御前失仪，罚俸半年，陷害后宫妃嫔，禁足长春宫，无召不得出。”

  “朕会给你派个教习嬷嬷，让你好好学学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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