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贼不走空，邱爽立即来了兴趣，知道学本领的时候到了。

  于是，我开始带她围着整个工地转圈。

  工地很大，走了半小时后，终于在某片杂草后面发现了一个狗洞。

  说是狗洞，其实就是缺了半块金属板围挡的地方。

  我说走，然后在邱爽的惊讶之下，率先钻了进去。

  小区里的地面还没做硬化，全是土，风一吹，直呛嗓子。

  我是早已习惯了的，倒是有点担心邱爽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可没想到小姑娘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土，说：“咱们干点啥？”

  满脸兴奋。

  我呵呵笑了，说看到没，远处那些工人都戴着安全帽。咱俩没有，按照规定肯定不能进来，所以只能躲着走。

  邱爽说别说躲着走，哪怕爬着走都行。

  哈哈，我俩都笑了。

  我本想让邱爽看看真正的毛坯房是什么样，来个现场教学，教他如何量房。

  那就钻进楼里，伺机找个户型量一量？

  可惜，连着找了几栋楼之后，发现楼门都是锁着的，根本进不去。

  远处倒是有几栋敞着楼门，可工人们忙进忙出的，别说进去了，连凑近一点都得被发现。

  再者，工地的管理其实很严格，我俩作为不相关的人，一旦被管理人员发现，指定像轰狗一样把我俩轰出去。

  那样的话，我俩这对师徒贼，就真的要走空了。

  既然看不了毛坯房，那不如带走点别的。

  挠挠头，我心生一计，“走，跟我去项目部。”

  “项目部？去干啥？”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邱爽也不再问，

  项目部一般都是铁皮房，用作临时办公，而工程一旦进行到如今这个阶段，项目部往往处于半废弃状态。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经验。

  一顿躲躲闪闪之后，我俩找到了项目部，和我猜的一样，那两层铁皮房的大门敞开着，附近也没人。

  滋溜，我俩钻了进去。

  一楼有七个房间，可是房门全都锁着，隔着玻璃往里看，都是乱糟糟的，的确是半废弃状态。

  这样子必定是没啥收获了，我不死心，又带着邱爽上了二楼。

  哈哈，吉人自有天相。

  二楼某间办公室的门前，挂着大大的图纸，占据了整面墙壁。

  “找的就是这个！”

  我很兴奋，邱爽也瞪大眼睛说：“户型图？这个小区的户型图？”

  “当然喽！”

  没错，墙上贴着的，正是槐树北里的各个户型图纸。

  赚到了。

  一年前，在另外一处施工现场的项目部，相似的场景，我意外发现了贴在墙上的户型图，立刻一顿狂拍，回去交给公司，把格美公司针对那个小区的设计工作推进了一大步。

  当时还受到了陈兴妮的口头表扬。

  这次我有赌的成分，没想到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我。

  我对邱爽说：“赶紧拍下来，尺寸都拍全！回去做个预制方案，往后遇到这小区客户的时候掏出来，成功率肯定大大提升。”

  试问，谁要是提前为你家做了设计，你会不会好奇？你会不会看一看？

  只要肯看，那就能聊，只要能聊，那就有机会签单。

  邱爽一脸佩服，夸赞道：“师父，你果然是老狐狸！”

  “是呗，老狐狸的手法骚得很，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长见识！”

  说着我也掏出手机，和邱爽分工拍摄。

  墙上一共16个户型，面积从57平米到125平米，每人拍8个。

  边拍我边说：“这可比网上用于宣传的那些户型图精准的太多了，那些宣传图都是糊弄人，尺寸太抽象了，没法用，还是这个好。”

  “嗯嗯嗯！”邱爽也连忙认同。

  小区一旦进入施工阶段，它所包含的户型图，往往会出现在某些网站上。外行人看个热闹倒也无所谓，但内行人一看便知道，那些户型图很不精准，参考意义很小。

  而出现在项目部的图纸，那便是真正的施工图纸，绝大部分尺寸都是准确的，参考意义很大。

  咔嚓咔嚓……

  我俩拍的不亦乐乎，可忽的，楼梯上处响起了脚步声。

  噔噔噔……

  哎呀，不好！估计是巡检人员来了！

  私闯工地，罪过可大可小。

  之前有个同事因为私闯工地，让警察给带走罚了五百块钱。

  咋办？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显然马上要到达二楼了。

  邱爽紧张的看向我，心生胆怯。

  我急中生智说：“我才拍了前三张，剩下的你都拍了。”

  说罢拍拍她的肩膀，转身朝楼梯口走去，用身体挡住了她。

  邱爽也不含糊，继续对着户型图狂拍。

  终于，楼梯处的脚步声停了，那人来到了二楼，一眼便看到了我。

  “你是哪个部门的？为什么在这？工作证呢？”

  开口便是致命三连问。

  来人是个黝黑的大哥，声音洪亮。

  我立刻说：“大哥，我是槐树北里的回迁户，一直在外地上学。这不放暑假了嘛，我好奇自己未来的家会是什么样，过来转转。”

  我说的有鼻子有眼，给身后的邱爽争取时间。

  黝黑大哥很警觉，说：“不对吧！我们发了通知，告诉回迁户们下月十号是开放日，到时候可以随便参观，你着什么急？”

  我脑子飞转，立刻又说，下个月我已经开学了，只能趁着没开学过来看看。

  我才毕业两年，身上还有一些学生气，对方肯定容易相信。

  说着，又往前一步，试图彻底挡住他的视线。

  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黝黑大哥还是发觉到了异常，猛地侧头，视线绕过我，看到了邱爽，立刻喝止道：“怎么还有一个人，她干嘛呢？放下手机！”

  邱爽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地上。

  大哥疾走两步，想要推开我去抢手机，我立刻挡住说：“大哥，这是我妹妹，我俩一起来的。她……她喜欢自拍，拍自己呢！”

  “对呀！我自拍碍着谁了吗？”邱爽反应也很快，语气变得骄横，配合我的谎言。

  随后咔嚓一声！

  她嘟起嘴巴，真的自拍了一张。

  做戏做全套。

  大哥见到这一幕，迟疑了，再次审视我俩一眼说：“自拍我不管，但让我看看照片，是不是拍了不该拍的？”

  我说大哥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我妹妹自己拍自己，有什么不该拍的。

  大哥说我不是那意思，你看，墙上有图纸，你妹妹自拍时万一拍进去了，流传到网上我就不好交代了。现在的网络，多厉害呀！

  我说哦，确实有这种风险，不拍了不拍了，不给大哥找麻烦。我懂你，我学的专业就是土木工程，懂你的顾虑，以后咱们都是同行。

  共情，是减缓冲突的妙招。

  大哥说，可不是嘛，领导特意交代不能让图纸外传。你们给我看看手机相册，没有最好，有的话那就删了。

  听他这么说，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因为经我一顿白话，成功将擅闯工地的罪过，转化为乱拍照片的罪过。

  孰大孰小，一目了然。

  继续我的表演。

  我从怀里掏出香烟，递给大哥一根，并问大哥有火吗，烟瘾犯了，咱俩一块抽一根。

  大哥立刻下意识的接过了香烟，掏出打火机给我点上，又自己点上。

  看来是老烟民了。

  我不抽烟，但来工地的时候，往往会带上一盒。

  在工地碰到的男人，一根香烟必能拉近距离。

  这还是经验。

  大哥痛快的抽着，说翻翻照片吧！

  我说小姑娘的相册，除了自拍啥也没有。然后又掏出一根递给大哥，示意他夹到耳朵上，留着过会再抽。

  他又下意识的接过，神情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回头假装呵斥邱爽：“你自己翻翻相册，要是背景里有墙上的图纸，赶紧删了，别给大哥找麻烦！”

  邱爽说知道了，很乖的样子，立刻假模假式的翻弄手机，不一会儿说，真没有呀！我的脸把屏幕都占据了，照片里除了我的脸，啥也没有！

  我立即说大哥你看是吧，真的没有，我俩要那玩意又没用。

  给了他一个台阶，很顺滑的那种。

  大哥抽我的烟抽出好来了，没再接茬，而是转了话题，问香烟从哪买的，应该是真的，

  我说在公交站后面的烟酒专卖店买的，大哥点点头，不再严肃，变的笑呵呵的。

  这时我问，这工地啥时候能彻底完工啊？

  他说下月十号是开放日，按日程算，开放日后半个月就能彻底完工，那就是下个月二十五号左右。

  我点头说，时间紧任务重，加油啊，大哥！我俩先走了，我妈等我们回家吃饭。

  他说慢走，兄弟。

  至此，冲突全部化解了。

  我挥手告别，像老朋友一样，然后带着邱爽下了楼。

  出了项目部的铁皮房，我问邱爽拍全了吗？

  她点头说放心吧。

  于是我俩高高兴兴的原路返回，又从狗洞钻了出去。

  小路上尘土飞扬，每每有大车经过，立即升级为沙尘暴，能见度几乎降到零。

  我俩逃命似的逃出小路，逃到大路上，才敢大口呼吸。

  呛死了。

  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去一公里外的公交车站，可没走两步，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路边的土沟里，竟然有两个人在不断翻滚！

  衣服是一黑一白，都扯烂了，随着两人的翻滚，碎片在风中飘扬。

  他俩也不说话，一边滚，一边继续大力撕扯对方的衣服。

  用手撕不过瘾，还动用了嘴，那叫撕咬的一个彻底。

  邱爽愣了，问，师父那两人干啥呢？光天化日的。

  我说日，是两个大傻哔。

  我已经认出了那两人，黑的是裴国民，白的是曹大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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