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定南王府出来，天已经微微亮了。

  花渔伸了个懒腰。

  “收工！回家睡觉！”

  霍郁京被花渔口中的“家”取悦到，笑了起来。

  花渔转头，恰好看见霍郁京的笑容，纯粹而灿烂，一如春风拂面。

  她不由得被晃花了眼，脱口而出：“你笑起来好看！”

  霍郁京闻言愣了愣，耳尖立刻红了。

  他收起笑容，单手虚握，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往前走去。

  花渔看着霍郁京的背影。

  这是她头回看见霍郁京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装模作样的笑容。

  如果没有这一切经历，霍郁京也当是个受尽宠爱的肆意而快活的小郎君吧？

  可惜世事难料，也从不会给人选择的机会。

  她突然有点心疼。

  “小鱼儿？”

  见花渔没有跟上，霍郁京停下脚步，微微侧身。

  在这半明半暗的世界中，他眉目柔和，孓然而立，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消融在这天地间。

  花渔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

  霍一看见自家主子爷时，激动得险些掉小珍珠。

  虽说先前看到了花渔报平安的暗号，但大半个月自家主子爷都不知去向，霍一这心里还是很着急的。

  特别是主子爷不在，好多事情他都得代管，可太累了！

  但王嬷嬷看见花渔和霍郁京一起回来，脸色就不那么好了。

  等花渔离开后，王嬷嬷一脸凝重行礼。

  “主子爷，老奴有事要禀。”

  一夜无休，霍郁京已有些疲乏，但看王嬷嬷脸色凝重，还是将她请到了书房。

  不料一进书房，王嬷嬷“扑通”跪下。

  “小公子，请您三思！”

  这架势，又是有什么话要规劝。

  霍郁京揉了揉眉头。

  王嬷嬷忠心，却也越发倚老卖老了。

  尤其这次他从京城回来后，几乎他做任何事，王嬷嬷都要过问，甚至直接干涉他的决策。

  念在她是霍家旧人，霍郁京还是给了些耐心。

  “嬷嬷，起来说话。”

  王嬷嬷并未起来，反而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小公子，求您迎娶定南王府大小姐！”

  “定南王府大小姐秀外慧中，端庄得体，实乃主母不二人选！”

  “小公子！霍家上下八十口人，可都在看着您那！”

  “您若执意与那花渔纠葛，如何对得起霍家列祖列宗？对得起霍家冤死的八十口人？！此等不忠不孝，黄泉之下有何面目见他们！”

  字字句句出自肺腑。

  “王嬷嬷你逾越了！”霍郁京目光含怒，浑身气势骇人，“我做事，无需跟你交代！”

  王嬷嬷丝毫不惧，她挺直背脊。

  “小公子，您是老奴看着出生，也是老奴抱过长大的，老奴斗胆当您是自个儿的亲孙子，为着您着想，哪怕今日被您打死，这些话老奴也不得不说！”

  “老奴之言，句句肺腑，忠言逆耳，小公子，三思啊！！”

  说罢，又磕了一个头。

  霍郁京看着伏在地上的王嬷嬷。

  王嬷嬷跟了他八年，平心而论，八年里她赤诚忠心，殚精竭虑，熬得头发已然全白。

  她是他与霍家仅剩的联系……

  霍郁京强压下怒火，头回试着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嬷嬷，段隆城已视我为眼中钉，您的想法实在是无可行之处……”

  王嬷嬷十分固执，半步不肯退：“您心中有了偏见，自然以白诋青，老奴请您离开花渔再行斟酌！”

  “嬷嬷，有失偏颇的是您。”

  霍郁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愿与王嬷嬷多做纠缠，径直离开。

  王嬷嬷一脸痛心，撑着地面缓缓站起。

  看来花渔这个祸水，不除不行！

  与此同时，段隆城怒冲冲找到赵氏，发了一通火。

  赵氏吓得脸都白了，她眼角带泪，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就要下跪。

  “王爷……都是妾身的错！”

  赵氏长相清秀，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配合弱柳扶风般的行动，极容易让人心生怜惜，如今因着怀孕略微圆润了些，却别有一番风情。

  “是妾身没有考虑周全，如今还连累了王爷，妾身这心里，油煎似的，妾身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上您……”

  “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剜肉剔骨，妾身都愿意！只求王爷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赵氏微微抬眼，看向段隆城，目光中有忧心，更有绵绵情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婉转动听，人又娇娇柔柔的，仿佛一颗心全系在段隆城身上。

  段隆城最吃这一套，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因着秋水小筑之事，他故意有一段时间没来找赵氏，如今见她柔弱无依的模样，心软了下来，忍不住抱住赵氏。

  “夫人怀孕，莫要太过忧心，凡事都有本王。”

  赵氏用帕子拭泪，乖巧地伏在段隆城的胸口处，心知秋水小筑之事在段隆城这里算是暂时揭过了。

  可然儿的婚事……

  这杨正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整日的招猫逗狗，毫无前途！

  然儿要是真嫁他，那便真的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不过赵氏没敢直接提女儿，便采用了迂回的战术。

  “可顾玉竟敢要挟王爷，这有一就有二，妾身实在是忧心……”

  “不如夜里让侍卫们守在屋子里头吧？”

  赵氏的话，让段隆城想起刀在脖子上的那股凉意，他的心顿时颤了颤。

  是啊，有一就有二，顾玉竟然能悄无声息潜入王府，虽然这次是要挟，万一下次是要命呢？

  段隆城的恐惧参杂着怒意，他低声怒吼，宛如宣誓。

  “该死的顾玉！本王决不随了他的心！”

  赵氏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未免夜长梦多，赵氏随即便让段楚然带着奴仆去了乡下庄子。

  而当天夜里，段隆城宿在赵氏屋里。

  正要吹灯熄烛之际，王府中的侍卫来了，带来一个消息。

  “禀告王爷，景山卫里有人盗窃军饷，已被正法。”

  被正法的人全是段隆城曾暗中收买过的。

  侍卫还带来了顾玉的一封信，说是十万火急。

  段隆城闻言眉头一皱，从侍卫手中接过信，展开一看，只见信上顾玉的字迹狂放。

  “恐王爷贵人多忘事，特送此礼提醒。”

  顾玉这是在要挟自己！

  段隆城气得将信揉成一团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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