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学生们并不会把拳头对准同学，他们把食堂砸了个遍，却没有去碰林小原周围的座位。

  林小原抱着一沓书本，沉静的黑眸缓缓抬起，与另外两个玩家打了个照面。

  同一时间，孟平安猛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错觉。

  什么情况？

  这场起义不就是林原搞得鬼吗？为什么她刚刚才到，像个误入此地的路人一样。

  “……难道真的和她没关系？”

  孟平安心中忽然升起这样的想法，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心底说服自己。

  “记忆是记忆，游戏是游戏。”

  “不要用你的主观去揣测将要发生的未来。”

  “或许这一次，真的不是林原干的。”

  游戏屏幕出现变化，原本的选项被抹除，一行简短的字幕浮现。

  【角落里的林小原默默瞅了你们一眼】

  【现在，你们只剩下两种选择——】

  【A.加入起义】

  【B.被心怀叵测的某人推出去顶罪】

  ！！！

  孟平安傻眼了，恨不得给刚刚单纯的自己两巴掌。

  原来还是林原干的，但是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现在扮演纯良无害的样子出现在食堂，估计待会儿还要卖一波惨。

  不知不觉搞这么大的事，孟平安丝毫不怀疑林原有本事整她。

  “林小原是谁？她也是玩家？”韩念慈怔怔道。

  韩念慈的手指放在仅剩的两个选项上，突然就觉得没有选择的必要了。

  她的目光游移到匿名幸福榜上，忽然愣住。

  幸福指数为70%的自己已经落到第二名。

  新榜首的幸福指数正如坐了火箭一般往上窜，距离百分百满值只差一步之遥。

  是谁？是那个叫林小原的玩家吗？

  韩念慈的心脏沉重地跳动，血液都流得缓慢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不希望一个人赢，明明自己才是遥遥领先的人，这个人凭什么后来居上……

  突然之间，变故陡生。

  匿名榜第一名接近满值的幸福指数骤然停止增长，飘忽地抖动两下后，以雪崩般的速度急速坠落。

  明明结算界面就要打开，那个有望第一个通关副本的人却失败在最后一步。

  所有玩家望着那个玩家如昙花一现般一闪而过，从成功的终点坠落，宛如拉不住的流星。

  那个人的幸福指数跌落到零，从第一成为倒数第一，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孟平安傻了，喃喃道：“幸福指数清零？林小原做了什么？”

  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向角落里的女生。

  林小原抱着书本的手不知何时松开，画满笔记的纸张纷乱坠落，满地飘散。

  那个女生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茫然地呆在原地，仿佛一个失去主脑的机器人。

  *

  林原的虚拟小人快乐了，但林原脑子要爆炸了。

  【你的异常行为已经引起未知存在的高度注意，它们的目光聚集在你身上，你的压力值被动提升】

  面板上的压力条迅速上涨，林原想压都压不住。

  她的眸光落在屏幕中央雀跃的小人身上，心里有两道声音响起。

  “快让她住手，你的压力快要爆炸了！”

  “让她开心这一会儿吧，曾经你也希望有人可以放纵你的幸福，不是吗？”

  林原的手放在游戏机两边，死死抓住屏幕边框，眼底漫上细细的血丝。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时候的林原，早就毫不犹豫地遏止像素小人的行为了，可是此时林原脑子好像被压力压傻了，望着屏幕上那个幸福指数上涨的小孩，手上迟迟没有动作。

  “对不起。”她忽然低声说道。

  压力值持续上涨，理智已经不剩多少了，林原不知道压力值突破一百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赌那个未知的结果。

  屏幕上的小人好像知道自己的结局，上扬的唇角蓦然垂下，漆黑的眼里只余失望，眼神苦涩又复杂。

  林原深深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

  【看吧，连平行世界的你都不愿意爱你自己】

  【你就是一个，连自己也会抛弃的存在】

  【真可怜啊，小原，不管读档重来多少次，都会被放弃呢】

  林原猛地睁眼，悚然一惊。

  刚刚的声音不是她对模拟器中的林小原说的话，而是……

  来自外面的存在，对林原本人说的话。

  ——那个被抛弃的人，是她自己。

  【压力值：100】

  命运好像开了个玩笑，压力值不管怎样都会突破一百。

  紧紧抱着模拟器的双手松动，林原的视野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空荡荡的感觉瞬间遍布五感。

  远比彻底失去意识更可怕，林原犹如被关进了一个漆黑的，没有边界的笼子。

  肢体延展，她想触碰空荡荡的空间，可无论怎么努力想要触碰，却什么也抓不住。

  林原应该失望或者害怕的，但她的心脏似乎早就不在胸膛之内。

  所有属于她的情绪好像都被锁进了一个匣子内，当林原也进入那个匣子的时候，那颗没有七情六欲的心脏就会让出空间，离开匣子。

  ……那颗冰冷的心脏取代了林原。

  *

  游戏机前，“林原”睁开了眼。

  模拟器的画面忽然卡顿起来，错误杂乱的代码瞬间遍布整个屏幕。

  【出现未知故障，“幸福模拟”实验重新启动】

  屏幕的幽幽蓝光轻盈降落在“林原”的眼底，她眼尾微微弯起，游戏机顿时陷入死机当中。

  良久，才慢悠悠地重启。

  【玩家“林原”……】

  字幕滚动，游戏忽然更改了对“林原”的称呼。

  【玩家“Heart”，模拟开启】

  Heart眼帘微抬，眸子如深不见底的幽潭，遥遥望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

  莹莹蓝光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无数单调的线条在她眼中交错纵横，编织成生动的几何图像。

  在那张只有黑白两色的图像中，Heart看到自己躺在盒子中央，数不清的细小铁片粘连她的头颅，细微的电流通过那些铁片传递进她的大脑。

  她的表情无悲无喜，伸出手在游戏机上操控着。

  屏幕上的字幕飞快滚动，她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走完了别人一生的进程，只是不管她怎么做，幸福指数永远维持在百分之零。

  “……”

  她比林原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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