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在书院东边二里远的地方，山路早就被络绎不绝的人们踩得结实而平整。

  山路两侧多是松树，松树上有不少灵活跳跃于树枝间的小松鼠，许是见惯了人来人往，看到来人不仅不跑还瞪着两个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呃，是在看来人手中有没有吃的。

  周桃儿从荷包里摸出个松子往树上一扔，小松鼠敏捷一跃，抱着松子跑向高处。

  周桃儿玩的起劲，直到荷包里最后一颗坚果被松鼠抱在手里，才黯然离去，嘴里还念叨着，“下次定要多带些。”

  程雅看着周桃儿宠溺的说:“好，下次我们桃儿拉一大车来，把这满山的松鼠都喂饱。”

  周桃儿转过头疑惑的凝视着程雅，看的程雅都怀疑自己哪儿不妥了她才开口，“程妹妹，你怎么跟我祖母说话一个语气？”

  祖母，呵呵，亏我还觉得这个小丫头可爱，原来是可爱气人呀！

  程雅提脚往前走去，心底一惊，原来我竟有了老太太的心境吗？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程雅虽然与赵悦三人生活在一起，也能做到彼此信任。

  但于程雅而言，她们都是需要照顾的家人，在与她们的相处中，程雅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对她们是照顾，是怜惜，却不是朋友间的平等交往。

  此刻意识到自己心境的老成程雅有些伤感，她从未如同一个真正的小姑娘般享受亲人疼爱，从未撒娇，从不敢发脾气。

  即便以前公主纵容她，也是看在她功夫高强且忠心，又会适时的巴结。

  她以为她与公主之间是有些情谊的，却也不过是用她挡箭的情谊。

  周桃儿看程雅变了脸色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不合适了，紧走几步拉住程雅的衣襟，委屈巴巴的看着程雅说:“程妹妹，都是姐姐不会说话，妹妹大人又大量，不要同姐姐计较，要不然姐姐让你捏下脸如何？”

  说着把脸伸到程雅的面前，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即是送上门了，不捏白不捏，反正刚才也没过瘾。

  程雅伸出手捏了三捏，又揉了三揉才放过她。看着被自己揉搓的通红的小脸，宛如桃子熟透，程雅心满意足的收回手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句“原谅你了”。

  周桃儿揉了揉被捏红的脸蛋，撅了噘嘴，赶紧追了上去，也不嫌热，抱着程雅的胳膊蹭了又蹭。

  在一块巨石旁边，有一汪清泉汩汩流出，在巨石下汇聚成一个大水坑，再往下随着石缝流出一道清溪。

  此刻，泉眼旁边，水坑周围，甚至连小溪的两侧，但凡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人，周桃儿看着被人群淹没的清泉小溪有些失望。

  找了个空两人洗了下手便走到不远处寻了块石头坐下，山上到底要比山下凉爽的多，周桃儿靠在石头上与程雅闲聊。

  原来长州城中还有个女子书院，只是要求颇多，非官宦之家的女儿不收。

  周桃儿说她父亲也是一小官，所以她也在女子书院读书。

  书院甚是无聊，上午老夫子讲一个时辰的之乎者也，多也是教导女子要顺从，要卑微，要忍让，要宽容。下午学些琴棋书画手工之类的。

  书院里每天都有仗着家世好欺凌他人的，也有同窗之间互相陷害，还有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说尽坏话的。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人哪来这些弯弯绕绕的心眼儿。

  周桃儿说她很不想去书院，看着那帮子人整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觉得心累。

  可是不去家里又不同意，每日里看着那些勾心斗角的女子周桃儿就觉得厌烦，还得防备着她们给自己下套，周桃儿就觉得又累又烦。

  今日本也不是书院休沐的日子，可她就是不想去书院，于是就藏到了哥哥的马车里随着出了城，总算是松快了一天。

  眼看即将到中午，清泉边纳凉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下山。

  周桃儿终于等到了泉眼无人的时候，跑上前去掬起一把泉水扑在脸上，整个人舒服的喟叹一声。

  又将泉眼中心的水掬起喝了一口，小脸上水光潋滟，笑语如铃，“程妹妹，这个水好清甜呀！可惜没有带桶，要不然可以带回去给我祖母尝尝，说不定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免了我今日逃课的惩罚。”

  程雅也捧起水尝了一口，确实甘冽，若是泡茶应是极好的。

  眼看远处已经有考完试的学子出来，程雅拉着还在惋惜的周桃儿往山下走去，“快走，说不定你哥哥见你大热天的等了他一上午心疼你，回家帮你说情。”

  “奥，对呀！”周桃儿加快速度跑到前面拉着程雅的手紧赶慢赶在大队学子下山前赶到山下，殷殷目光望着从山上下来的学子。

  周桃儿看到他哥远远的走来，踮起脚来摆着手打招呼。

  程雅安安静静的立在周桃儿身边看着程霈同人聊着天走来。

  待他们走到近前，却原来同程霈聊天的便是周桃儿的哥哥周源。

  周源约摸同程霈差不多的年龄，两人连身高体型都相仿。看的出周源家教很好，待人谦逊有礼，舒朗大方。

  周源看着因为跑的急而小脸通红的妹妹宠溺一笑，掏出帕子帮她擦汗。

  程霈看程雅头发上有根松针，抬手帮她取下，然后又同周源介绍了程雅。

  几人相识之后周桃儿看着程雅程霈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分，我在山下同程妹妹玩的舒心，哥哥在山上同程大哥聊的投缘，要不我们中午一起用饭吧！”

  话音刚落就被周源弹了一指头，“就想着玩，祖母还在家等着呢，回家还不知怎么罚你呢？”

  又同程霈说道:“舍妹顽劣倒叫程兄见笑了，实在是今日出门时祖母再三嘱咐考完赶紧回家。待以后我们同在书院读书，可随时再聚。”

  程霈自是附和了几句，出门时赵悦还说今日要去买菜，中午试试她学的新菜。

  几人告辞离开，周源拉着脸带失望的周桃儿上马车离开。走之前，周源瞥见程霈和程雅在说话，阳光太烈，照的程雅有些睁不开眼睛，微眯着双眼笑的灿烂，仿若春日里第一朵花。

  马车上，周源问周桃儿同程雅聊的如何？

  “很好啊，程妹妹年龄小，虽然话不多，可人很真实，不像那些人谁也不知道端庄温柔的外皮裹着的究竟是什么。”

  听到周桃儿的话，周源瞪他一眼，“以后在外说话要注意。你没同他说我们的家世吧？”

  “没有啊，程妹妹也没问过，反而是我问了他好多，她家就住在镇子上，家里就只有几个孩子，连个大人也没有，是从惠州逃荒过来的。”周桃儿挑拣着自己买的东西随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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