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识的殷七七，一直都很好说话的，可是这次出关之后的殷七七，却变得喜怒无常，很是有些不好相处。

  饶是谢归渊这个对她无限放纵的人，一时间都有些吃不消！

  一只狐狸精而已，若是他没有堕神，动动手指就碾死了，哪里值得她如此兴师动众的费神？

  费神也就罢了，关键是废他！

  上辈子他认识她时，她还是个在废墟中哭鼻子的小姑娘，这辈子更甚，直接是个黑不溜秋的小媳妇儿，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他何曾挑剔过她的样貌，又怎会为了样貌那种肤浅的东西动摇？

  偏偏她，就能无中生有，还无中生有的理直气壮！

  “你才知道我难伺候啊？”

  殷七七闻言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知道我难伺候，你大可不伺候我啊！”

  收服了北郡，稳住了九江道，如今的南梁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平了大半，俨然一副盛世将至的前奏，不过短短大半年而已，她一朝出关，轮回路上的亡魂就少了十几万，与之相对的，是她身上的罪孽消了许多，谢归渊身上的功德散了许多……

  功德散去，谢归渊越发的孱弱。

  明明年前就已经腰伤彻底痊愈的他，如今看起来却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让殷七七如何能够接受？

  这样的此消彼长，她接受不了！

  看一眼谢归渊孱弱的模样，就像有一刀剜在她的心上！

  她仿佛能透过他的孱弱，看到他逐渐消失的生机和即将到来的死亡……

  偏生谢归渊如此变化，她改变不了！

  没人能够明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在自己面前日渐虚弱走向死亡，却爱莫能助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犹如万蚁噬心，让她痛苦的整个人都无比焦躁！

  有的时候殷七七甚至忍不住的想，想谢归渊为什么会爱上她，为什么会为了她动了凡心……

  若是他不曾如此，她也就不必面对如今的他了！

  殷七七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不可理喻，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一如她救不了谢归渊一般，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怨天尤人……

  “难伺候好！”

  谢归渊闻言，目光幽深的看了殷七七一眼，伸手握住了殷七七垂在身边的小手，一脸笃定的道，“我就喜欢你这样难伺候的人，换个好伺候的，我还不喜欢呢！”

  说话间，谢归渊又扭头低咳了几声，宛如谪仙的脸上越发苍白。

  “你喜欢就喜欢，激动个什么劲儿！”

  殷七七见此赶忙起身，伸手拍着谢归渊的后背帮他顺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虚弱，情绪不能波动太大，否则你就会咳嗽！”

  “我知道，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你别担心！”

  “……”

  殷七七闻言垂眸。

  她怎么能不担心？

  “谢归渊！”

  殷七七耷拉着脑袋，轻唤他的名字。

  “嗯？”

  谢归渊温声回应。

  “回京处理完事情，我们就去游历好不好？”

  殷七七抬头看向他，满眼祈求的道，“我还未看过我缔造的世界，不知道我想象中的山川湖海是什么样子，我想看看漠北的大漠孤烟，看看江南的山清水秀，想看长河落日，绿柳如烟……”

  “我们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好不好？”

  她和谢归渊的此消彼长，就像一个诅咒一般，萦绕在她心头！

  轮回路上的亡魂重入轮回的越多，谢归渊身上的功德就会消散的越快，而那些……

  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

  她不想拿回那些功德，虽然谢归渊口口声声那是属于她的功德，可是事实上，根本不是！

  灭世的是她，救世的是他！

  只是他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她而已！

  她知道，放谢归渊在朝堂上大展拳脚，才能助南梁越发强盛，太平盛世之下，人口自然会急剧增长，她和谢归渊身上勾连两世的因果，才会随之快速消弭，可是……

  她不想！

  曾经她执念苍生，博爱世人，如今她……

  只想留住他！

  哪怕是多一天，多一秒，都行！

  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

  管它洪水滔天，盛世不复，她如今想要的，只有他而已……

  谢归渊闻言：“……”

  沉默的看了殷七七良久，就在殷七七以为他会拒绝她时，谢归渊嘴角微勾，缓缓点了点头。

  “好！”

  “你想去游历，我就陪你去游历，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大漠孤烟也好，长河落日也罢！

  天南海北，只要她想，他都会陪她去！

  “真的？你没有骗我？”

  殷七七闻言，黑黢黢的小脸上，当即露出一抹狂喜。

  “当然是真的！”

  谢归渊低头浅笑，“七七，我的执念从头到尾就只是你而已，余生很短，有你相伴我求之不得，怎会拒绝？”

  她执念苍生，所以他才会帮她护住苍生！

  她执念轮回，所以他才会为她守住轮回！

  他从未爱过其他，唯有她而已！

  爱她所爱，护她所护，他一直都在追随着她的脚步，成全她，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如今，她说要让他陪她一起走走，他怎么可能拒绝？

  他拒绝不了，因为……

  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安排，就算是没了他，南梁也会如他所愿一般，盛世可期！

  “什么余生很短，你少在这里说丧气话！”

  殷七七闻言，忍不住扑进谢归渊怀里，抱着他劲瘦的腰身，瓮声瓮气道，“你的余生还很长，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陪你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

  谢归渊闻言一愣，终是在殷七七看不到的角度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三生羁绊，得此一诺，于他而言……

  已是死而无憾！

  “咳咳……”

  回应完殷七七的话，谢归渊忍不住的再次咳嗽起来。

  那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想将脏腑都咳出来一般，弄得殷七七又是一阵儿手忙脚乱，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凝气为针，帮他针灸渡气……

  可惜……

  谢归渊如今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躯壳一般，任凭殷七七饱含生机的灵气不要钱似的灌输进去，都引不起一点儿涟漪！

  “七七，强求不得，不要浪费修为了！”

  看着不断忙碌的殷七七，谢归渊无奈的道。

  “怎么是浪费呢？”

  殷七七头也不抬的反驳，“我的相公是病娇，我费再多修为都不算是浪费，你别管了，寻遍天南海北，我总能寻到留住你的办法的！”

  “听说狐狸精的尾巴就能续命，我们这就去荣石城，砍了那只缠上我爹的狐狸尾巴！”

  谢归渊闻言：“！！！”

  眉头忍不住的一皱。

  “七七，狐尾续命之法，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有用，可是对我无用！”

  “有用无用，总要试了才知道！”

  “……”

  两人争执间，荣石城已经遥遥在望。

  殷震宗听说自家女儿和姑爷路经荣石城，早早就在城外等着了，远远的看到了他们的马车，就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而他的身后，正亦步亦趋的跟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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