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狂风如卷。

  卓之涵看着车窗外被大风撕拉摇拽的大树，在路灯下投出扭曲怪异的影子，心里默默祈祷公交车能再开快一点，能让她赶在暴雨袭来之前，安全回到陈家。

  她暗恼自己没有相信天气预报的话，如果乖乖带伞，此刻也就不至于如此焦虑了。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卓之涵点开一看，是李希圆发来的消息。

  「之涵，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你要回来了吗？」

  卓之涵抬头看了一眼公交车的报站屏幕，显示下一站马上就要到了。

  「快了。马上下车。放心，东西帮你拿到了。」

  接着，她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拍了个照片也发了过去。

  袋子里是李希圆奶奶给李希圆寄的东西。老人家想到天气转凉，便亲手织了件毛衣，托人寄来了森北市。不过大概是和卓之涵之前遇到的情况类似，包裹最后被投送到了骏源集团的邮件中心。

  看李希圆想不到办法而干着急，她便主动提出在自己的休息日去公司帮她取。

  郑辉在接待她时还是一如既往非常客气，所以卓之涵也没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东西。不过在公司门口被丁家璇撞见，拉着聊了好半天，这才耽误了些回来的时间。

  公交车到站停靠，卓之涵赶紧抱着袋子下了车。零零落下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意识到情况不乐观，她赶紧沿着昏暗的盘山路往陈家走。

  手机提示又来了新消息，卓之涵抽出一只手点亮屏幕查看。

  「已经开始下雨了，你等等我，我拿伞来接你。」

  「没事，我走快点就行，外面这条路很黑，你就别来了。」

  对面几乎是秒回：「我不怕。你等等我，别挨淋了。」

  卓之涵还想回复，但感觉落在肩头的雨滴越来越密，便收起手机。

  生怕淋湿了李希圆的毛衣，她便把袋子揣进自己外套里抱着。

  她往四周看了看，没找到可以躲雨的地方，但在霎时间就下大的雨已经淋湿了她的头发。卓之涵顾不上那么多，开始大步往山上奔跑。

  被大雨润湿的外套和裤脚变得沉重，拖慢了她的步伐。卓之涵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灌了铅，每一步都费力得直喘气。

  她开始在心里期盼着，希望下一秒就能见到撑伞赶来的李希圆。

  视线在雨幕中逐渐模糊，卓之涵只顾着沿着路走，但感觉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她不知道自己就保持这种状态走了多久，直到前面的路忽然被她身后打来的光照亮。

  卓之涵怔了一下，但立马反应过来，是后方来车了。

  寻思着这会儿基本上都是陈思砚从公司回家的节点，卓之涵仿佛看到了救星，迅速转身，对着车大幅招手，直到轿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这里？！”

  “上车。”

  前后排的车窗几乎是同时被摇下来，易阳和陈思砚的声音也几乎是同时响起。

  卓之涵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但在看到车头的小金人后，本能地使劲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会把车弄湿的。可以给我一把伞吗……如果有的话。”

  易阳立刻准备从门里抽伞。

  陈思砚也推开了车门，厉色对卓之涵重复了一遍：“上车。”

  卓之涵站在原地没有动。

  易阳把伞抽出来，递了上去，却没想到，陈思砚忽然迈步下车，从他手里接过了伞。

  只是撑伞的间隙，陈思砚的肩头就已经被雨淋湿。

  卓之涵完全没想到他会下车，看傻了眼，她想伸手把他推回车里，却被他走过来一把揽过了肩。

  “你淋湿了！”

  看着雨水顺着他额头往下滑落，卓之涵着急起来。

  “怪谁呢。”

  陈思砚面无表情，把伞举过她的头顶。

  雨水顺着伞缘淅淅沥沥下落，将他俩环绕在伞幕下的方寸里。

  “你把伞给我其实就可以，我……”

  卓之涵想为自己辩解，但看陈思砚的目光冷得比这暴雨还吓人，声音也逐渐变弱，后面的话不知不觉也吞回了肚子里。

  意识到陈思砚还揽着自己的肩，而车内易阳就这样看着，卓之涵感觉怪怪的，她试探地拨了拨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但陈思砚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回头往车里望去，递给易阳一个眼神，便揽着卓之涵向前走。

  轿车缓缓跟在后面，用车灯为他们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大少爷你其实真的不必这样……”卓之涵跟着陈思砚的步率走，但还是心里有些忐忑。“会让人误会的。”

  “你很在意他的看法吗？”

  “不是！我……”

  卓之涵焦急地抬起头，看向陈思砚。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个人就是好像不明白呢？

  她真的很想直言指出他的问题和她的焦虑，但余光瞥见他已经被雨润湿的西服和尚在滴水的发尖，又觉得开不了口。

  “应该看路，不是看我。”

  陈思砚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湿透的衣服带着寒意将她包裹，卓之涵忽然冷得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将怀里的袋子又抱了抱紧。

  肩头的手好像也察觉到了她在发抖，宽厚的手掌扶着她的手臂，轻轻地上下摩挲，仿佛是想为她带来一些暖意，头顶的伞也在她未发觉时向她这一头偏移。

  “怀里抱的什么？”陈思砚忽然问。

  虽然雨声大到已经淹没了外界的所有声音，但在这一伞之下，耳畔他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帮别人带的东西。”

  “别人？”

  卓之涵不明白陈思砚为什么好像对于一些事情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抬起头望着他：“李希圆，大少爷认识吗？”

  果然，他的反应直白地告诉了她，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谁。

  “看吧，说了你也不知道。”她一副“我就知道”的腔调，嘟囔着。

  揽着她手臂的手忽然抬起来揪了揪她的脸，力道丝毫不像开玩笑。

  “啊！”卓之涵吃痛地叫了一声。“陈思砚你——！”

  她正想发作，却意识到自己一时没注意喊了他的名字，又立刻收住了声。

  陈思砚微微上浮的嘴角，好像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还敢顶嘴吗？”

  “我怎么顶嘴了——”

  她话没说完，感觉到陈思砚又要抬手，赶紧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于是这一次挨揪的位置变成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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