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终于来到前世与她隐居时的那座山脚下。

他选在午夜背着昏迷的南宫嘉瑶上山，待太阳冉冉升起时，才行到半山腰。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

他取出狐裘包裹住南宫嘉瑶，把她轻柔放在一棵枣树旁。

起身瞭望远方……

瑶嘉飘至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朝山脚下望去……

一座巨大宅邸静静地伫立在一片密林里，宅邸内漆黑一片，无绿植点缀，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顾曦言陡然跪倒，朝着那片院落拜了下去，“父亲、母亲，曦言回来了，不孝儿回来了……”

瑶嘉心中猛地一紧，定定望着那座阴森宅邸，久久不得回神。

顾家堡，原来这里是祁连郡。

那这片山脉便是祁连山。

顾曦言继续背着南宫嘉瑶，在山头另一边的木屋里安顿下来。

与瑶嘉记忆中的一样，顾曦言会带她在山中树林打猎，猎物留下一部分食用，其余的会被他拿到山下去卖。

每次下山前，他都会反复叮嘱她好好待在山上，不能下去。

正值隆冬，她又畏寒，自然连连答应，窝在木屋里，蜷缩在床上等他回来。

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过着。

她却总会不定时疯魔，起初在顾曦言温声细语下还能被安抚住，可渐渐的，她开始失控。

每次失控，都会打砸屋中一切物体，等屋里东西被砸没，便开始轮到顾曦言倒霉，好在他如今恢复些武功，可以灵活躲避。

有时躲避不过去，身上会挨几下。

时间一长，南宫嘉瑶恢复正常后，便会发现端倪。

“屋里家具怎么越来越少。”

“没柴火，我给劈了。”

南宫嘉瑶看着院中堆叠成山的柴火，陷入沉思。

“三郎，你的眼睛怎么黑一块？”

“我……我补屋顶的时候……不小心摔得……过两日便好。”

二人都是打猎高手，没几日顾曦言再次拿着猎物下山。

瑶嘉飘在他身侧，环视周围景色，已是绿意盎然，竟是与山上呈现两个季节。

才意识到如今是春季，看来前世自己与三郎在此处不止生活一个月。

可三郎为何一直强调……

对，是在隐瞒她发疯的事情。

街道各处都贴着许多画像，百姓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讨论起来。

“这不是南宫阁主的画像吗？”

“可不就是，怎么还没回去，女帝还等着她回去为自己主持婚礼呢。”

“女帝成婚？可是与那梁国送来的和亲世子？”

“不是那位还能是谁？好像叫什么知还……”

“说起这个，你们可知，梁国如今的新国君，其实就是已故的文渊太子……听说一直男扮女装成……”

顾曦言目光从那些画像上收回来，快步到从前卖野味的酒楼，把带下山的猎物换成银子。

回去路上，专门去了一趟成衣铺，取回前段时间定制的婚服，又买了些成亲用的物品。

回去时，天已经暗下来。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踏着月色回到木屋。

轻轻推开门，生怕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南宫嘉瑶。

放下手中的东西，点燃一根蜡烛，柔和的烛光照亮了整个小屋。走到床边，看着空荡的床榻，还有不见的狐裘，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南宫嘉瑶的身影，但整个小屋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心猛地沉了下去，连忙跑到门外，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瑶瑶！瑶瑶！”

夜色中，除了风声，没有其他回应。

顾曦言的心如坠冰窟，想起南宫嘉瑶可能是再次疯魔，连忙返回屋内拿起防风油灯，朝远处跑去。

“瑶瑶……瑶瑶……”

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在山间寻找。

最终在树林深处，找到那抹身影。

“瑶瑶……”

顾曦言语调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南宫嘉瑶缓缓回头朝他看来，眸中带着盈盈泪花，眼睛通红，显然是哭了很久。

顾曦言心猛地揪紧，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安慰，“对不起，是我不好，去了那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很……”

“害怕”二字还未说出口，声音嘎然而止，一脸震惊望着不远处地上。

瑶嘉疑惑，飘过去一看，瞳孔瞬间一缩。

白洁无瑕的雪地上，无声无息躺着一具尸体。

从衣着打扮看得出，是附近进山打猎的百姓。

顾曦言一下子便猜出是怎么回事，安抚好南宫嘉瑶，把人送回木屋。

“没事的，你不是故意的，他不会怪你……不用担心……不用担心……睡吧……这只是梦……只是一场噩梦……”

在她轻柔安抚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但泪水依旧从眼角滑落，浸湿枕头。

顾曦言坐在床边，久久望着她安静的睡颜，眸中满是愧疚和自责。

待床上人呼吸平稳后，轻轻为她盖好被子，起身出门。

将那个被她发疯时误杀的百姓尸首，拖到另一个山头，有雪狼出没的地段。

瑶嘉拼命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可那些碎片却一点点将不完整的记忆拼凑出来。

不断倒在她面的百姓，和三郎一遍又一遍的催眠。

原来那些都不是梦境，原来她把罪恶之手伸向了手无寸铁的百姓。

为何会这样？

床幔摇曳，男女交织缠绵喘息声从红色床帐内传出来。

思绪被一声声噬魂跗骨的喘息声拉回来。

入眼便是刺目的红。

双喜、红绸、龙凤花烛……

这是她与三郎成亲那日，也是前世她荒唐一生的终点。

顾曦言粗重喘息中夹杂着断断续续言语，诉说着对她的爱意。

“瑶瑶……瑶瑶……从江南见你的第一眼……便爱上你……”

“你爱我吗？”

”爱”

“告诉我……你爱的是这张脸……还是我的人……”

“我爱你……三郎……三郎……是三郎……”

“娘子……唤我夫君……”

“夫君……夫君……”

“娘子……夫君不想停下……你可愿让夫君尽兴……”

“愿……愿意……夫……君……三……郎……”

她被他的浓烈爱意和浑身热情化成一汪春水，再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在无尽欢愉里沉沉睡去。

他为她清理着身体，口里喃喃自语，“多想与你有个孩子，可是不行，瑶瑶，你的身体……”

他叹口气，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柔情蜜意，“这样也好，只有我们两个，这样就足够……娘子……我的娘子……”

把污水端出去泼掉，拐进灶房为她熬一碗三红粥，再进去时，床榻上已没了她的身影。

他心中焦急万分，担心她再次失控。

沿着她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一直追到后山那片林中。

“妖怪……红眼妖怪杀人啦——”

男子惊恐的尖叫声在寂静的林中回荡。

顾曦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加快脚步，紧随着声音的来源，朝着后山深处奔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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