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一门高深的学识。

  薛空不敢说自己能够看破所有人的心，不敢说自己能够利用人心，但他可以做到无情。

  完全的无情，脱离人世间所有情欲，摆脱这束缚。

  视众生为平等。

  不受任何感情的羁绊。

  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他人的内心。

  如此一来，自然比别人能看得更加透彻。

  他与小武无冤无仇，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钳制炼药师，无所谓小武的年幼与无辜，这便是薛空心中那冷漠的无情。

  对于这一点。

  红莲看得也十分明白，往后一段时日，她发现经过栖霞关一事之后，薛空身上又多了一分特殊的气质。

  薛空又变得不太一样了。

  得到薛空的承诺，不管炼药师心中如何打算，他都明白自己没有了任何退路，若要保住小武性命，不让他受到折磨的痛苦，只有为薛空炼丹。

  尽快炼出一百副丹药，乞求薛空的心慈手软。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炼药师几近废寝忘食，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花在炼丹药这件事上。

  转眼间，便是八年。

  时光匆匆如流水，八年时间一晃而过。

  蛮荒地界资源无数，在薛空和红莲这两大战力的辅佐下，炼药师取材的过程十分顺利，哪怕是稀有灵药，都能寻得。

  只不过，炼药师毕竟自身修为不高，虽说炼丹造诣在薛空和红莲之上，但要炼制能提升元婴后期修为的丹药，着实有些难度。

  开始的一两年，炼丹成功率不高，频频失败。

  好在莽荒地界灵药极多，有足够多的失败空间，在接二连三的失败中，炼药师的炼丹造诣与日俱增。

  在第四年的某一日，终于炼制出了一瓶能够提升元婴后期的丹药。

  名为通神丸。

  剩余四年，炼药师凭借那愈发熟练的炼丹造诣，炼制出的丹药越来越多。

  八年时间中，红莲十分安静，若非薛空有召，她都在感悟自身之道，这平淡如水的日子，并未提升她的道。

  至于薛空，则是将自身修为稳固，彻底停在了元婴后期。

  并且在试探过炼药师炼制出的丹药无虑后，便吞服那丹药，去尝试提升修为，缓慢修行。

  木属性天灵根资质。

  没有更高深的木属性功法给薛空修行，他的修行速度，全部依仗这天灵根吸收丹药的速度，以及自身强大体魄驱除杂质的迅速。

  八年时间。

  薛空虽说吞服下不少丹药，但修为却始终没有得到突破，始终停留在元婴后期。

  直至八年后的这日午时。

  随着一座山峰的山腰处传出巨大轰鸣，从那山腰的洞府中传出大笑声：“哈哈哈！成了！老夫终于炼出了这最后一副丹药！”

  “老夫做到了，哈哈哈！”

  这笑声中带着一丝癫狂，更有无法言喻的激动。

  下一秒。

  那山峰轰的一声爆炸开来，从山腰处将整座山峰拦腰截断，而后，从那漫天烟尘中冲出一道长虹，落于半空，化作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

  那人一头白发，如癫狂一般，身前漂浮着三个白色瓷瓶。

  他双目中残留着血丝，皆是激动神色。

  “主人，一百副丹药，我为您炼制成功了！”炼药师激动地大叫，“请把小武还给我。”

  在炼药师目光所望之地。

  那是一座小型山峰，峰顶之上，穿着一身宽大黑袍的薛空盘膝坐在那里，当炼药师出关之际，薛空的双目，也随之睁开。

  “可以。”薛空张开嘴巴，淡淡开口。

  听闻此话，炼药师脸上浮现出激动之色，他双手一推，将身前三瓶丹药都推给薛空，而后站立原地，等待薛空的施舍。

  薛空将三瓶丹药收下，看也不看，大袖一挥，小武那已经成长为少年的修长身子，被抛向炼药师。

  炼药师激动地扶住小武，颤抖的双手落在小武脸上，神识散出，笼罩小武周身，检查起来。

  “幸好，只是昏迷，安然无恙……孩子，你受苦了，是祖爷爷害苦了你。”炼药师眼中有浑浊的泪水，滴落在小武脸上。

  小武那清瘦的面庞微微触动，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祖爷爷……”

  “好孩子，祖爷爷带你回家。”炼药师抹掉眼泪，紧紧抓着小武的手。

  而后他抬起头，眼神忌惮地看向薛空，朗声道：“道友，你我恩怨已清，老夫感激你言而有信，只是日后，希望再也不相见。”

  炼药师深深看了薛空一眼。

  他以后是怎么都不愿意再看见薛空了，这个魔头，给了他深刻的教训。

  从此离去后，他也不会再回到栖霞关，决定带着小武远离纷争，归隐山林，在这蛮荒地界，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世。

  薛空平静地望着化作长虹离去的炼药师。

  缓缓的，他从盘膝之中起身，右手抬起，正要施法，忽然，他的右手一顿，望着那白茫茫的天际，有些发愣。

  片刻之后，从那天际上，神情冷漠的红莲迈步而来，在她的手上，拎着一老一少两个头颅。

  “我没有给你下达这样的命令。”薛空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对红莲淡淡地开口道。

  红莲将那两个头颅随手抛入山林之中，开口道：“这是他们命定的下场。”

  “八年来，我的道毫无寸进，但就在刚才……”

  “我先杀的小武。”

  “从其祖爷爷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悲，使我停滞不前的道，有了松动。”

  “天道无情。”薛空摇了摇头，不再说些什么。

  薛空身子轻飘飘飞起。

  他并不责怪红莲擅作主张杀了这祖孙二人，只是意外，过去还保留着一些善心的红莲，为何会主动杀人。

  或许，红莲看出了自己也有斩草除根的心思。

  或许红莲看透了自身的道。

  以这种方法去试验，最终得出能够使自身之道提升的方法，便是去感受人世间的悲。

  “我找到了自身所走的道，化神之路，已在眼前。”薛空喃喃着，双脚在虚空中行走，朝着白茫茫的天际，迈步而去。

  天道是无情的。

  薛空的无情与天道的无情相比，如萤火比皓月，如滴水比汪洋。

  但经过红莲这事，他也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化神。

  “此去，化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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