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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帝姬(37)


等人都被压了下去,裴时煜才重提了有关难民一事。

  “诸位爱卿可有何对策。”

  众人面面相觑,那些难民里面传着的‘皇帝无道,上天才会降下责罚’的说法他们也是有听说过,故而都不敢随意开口。

  颜清垂眸沉思了会,缓缓道:“还是需要派人前往安抚难民,水灾也是一大威胁,必须疏通河道分流。”

  立马有大臣应和道:“帝姬殿下所言极事,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裴时煜看着这些只会审时度势的大臣,面露不悦,不过他的那些神色变化都被冕帘遮住,让人瞧不分明。

  “治理水灾便交由都水监接管。”

  闻言,靠后排的姚少监立马出列:“微臣遵旨。”

  现在水灾治理已经有人接手了,但安抚难民的人选到成了个难题,如果没有那些谣言,裴时煜自然可以派个有能力的大臣过去就可。

  而现在出现了这则谣言,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扩大,到时便是要皇帝下罪己诏方能平息一二。

  许多大臣都不敢接手此事,裴时煜也不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旁人。

  其实还有一个特别合适的人选,就是让颜清过去替他安抚难民,颜清身份足够,能力更是不用说。

  但姑姑之前便是感染风寒,身体一直不曾好全,后面又遭遇刺杀受伤,本就不能思虑太多,需要静养。

  而且从京城去胥州,路途遥远,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要是再有不知死活的人在路上刺杀姑姑如何是好,亦或者是难民暴动伤到了姑姑又该怎么办。

  是以,这个选择一开始就被裴时煜掐灭在了脑海中,根本没有纳入考虑范围内,他不可能让姑姑冒险的。

  然而,裴时煜是这么想,颜清却是起身开了口:“陛下,臣愿前往胥州,为陛下分忧。”

  裴时煜神色一变:“不可。”

  连一直作壁上观的江淮序也变了脸色,不复刚才平静。

  只是江淮序想起来他刚才想要阿清离开京城的打算,终究还是没有出声,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将阿清支出京城更是艰难了。

  颜清直视着裴时煜,缓缓道:“民间谣言四起,恐怕是有人想借此机会生事,臣有把握定不会让难民成乱,还请陛下准许。”

  话落,她的眸光隐晦的扫过了江淮序,示意裴时煜不要任性,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江淮序搞出来,不快些解决必成大患。

  看着颜清坚定的目光,裴时煜薄唇抿的死紧,已经不想答应。

  颜清见状,在心底里微叹了口气,语气柔和道:“陛下可以派一队护卫跟臣一同前往,若是有难民暴动,他们也能将臣安稳送回来。”

  听着颜清的话语,裴时煜就知道她不会改变主意了。

  他总是拗不过姑姑的。

  “朕允了,让梁将军带人一同前往吧。”

  梁涛也曾是安将军旧部,现在已经五十岁了,依旧精神抖擞的,他是在杨将军去了漠北交接江淮序的兵力后,被从副将提拔为的将军,现在掌管着紫禁城的禁军。

  他一听裴时煜的话立马出列,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末将领命,定护帝姬殿下安全无虞!”

  闻言,颜清倒是蹙起了眉,梁涛是禁军统领,他一走,京城的防卫就松懈了许多,裴时煜的安危就没了保障。

  “陛下,梁将军还需要拱卫京师,实在不宜外调。”

  裴时煜也知道京城中还有江淮序,现在把梁涛调派出去非明智之举。

  但他既然只能如姑姑的愿让她去胥州,怎么可能随便让人去保护姑姑的安全呢。

  只有之前听命于姑姑的安将军旧部才能叫他放心一二,事关姑姑安危,裴时煜也是第一次在颜清面前强硬了起来:“朕意已决。”

  听着裴时煜这不容反驳的声音,颜清微怔,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当年的小小孩童已然长大了,现在已经是位可以自己拿主意的帝王了,不再跟以前一样事事都要她点头才敢去办。

  颜清难得有些感慨,看裴时煜是眸光带上了欣慰,她也不再拒绝了:“是,多谢陛下体恤,臣必不辱命。”

  至于拱卫京师,只能将她之前调去看守皇陵的杨小将军派过来顶上,这人是杨老将军的儿子杨蒙,一身本领皆得杨老将军真传,幼时还曾和她阿兄是玩伴,也是她能信的过的人之一。

  而皇陵那边,她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左右也出不了什么事,她之前派杨蒙过去盯着,也是不想有人去打扰皇兄长眠,这些年下来,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往里凑。

  商讨完正事后福禄就宣布了下朝,颜清照例被裴时煜喊去了御书房,只是和江淮序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在颜清耳边留下了一句极轻的话语。

  “等你从胥州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颜清眸色微动,脚步却不停,过转角时,她偏了下头,江淮序还立在廊下目光也一直看着颜清的方向。

  俩人对上视线,江淮序朝她牵了下唇角,颜清指尖收紧,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今日还是她和江淮序自庆功宴的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见面,朝堂上他竟然未发一言,有些奇怪。

  但还没等颜清多想,颜清已经到了御书房,福禄尽完带路的责任后就迅速退了下去。

  御书房内只余下颜清和裴时煜。

  裴时煜正背对着颜清,嗓音有些哑:“姑姑一定要去胥州吗?”

  颜清上前一步,反问道:“此事我去最合适不是吗?”

  裴时煜回过头,眼睛有些发红,隐约可窥见一点湿意:“可是……可是我担心姑姑。”

  颜清一愣,他就说裴时煜为什么声音有些沙哑,原来是背对着她哭鼻子了,她记得裴时煜不爱哭啊。

  颜清顿时便有些无措了起来,她温声哄道:“时煜不是已经派人保护我了吗,不会有事的。”

  裴时煜上次就发现姑姑好像很吃这一套,虽然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但如果能让姑姑心软,他也不是不能做。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挺好的,他垂了下眼,就这么落下一滴泪来,他也不说话,像极了个闹别扭的小孩。

  往常乖巧惯了的小孩,在自己面前委屈的哭了,颜清有只能顺着哄了。

  故而口头上答应了许多不合理条约,颜清好不容易回神想要拒绝时,裴时煜又是眼中带泪的看着她。

  颜清:“……”

  她能怎么办,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孩,只能点头应下了。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都水监跟梁将军都准备好了,福禄才不能不硬着头皮进来催。

  还好那时裴时煜已经收了眼泪,只是眼眶还有点红,不过福禄一直低着头,所以没能发现。

  “陛下,梁将军跟姚少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已经在皇宫外候着了,随时可以启程……”

  裴时煜眸色微冷,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知道了,先下去吧。”

  福禄有些犹豫:“帝姬殿下……”

  颜清也没让他为难,冲福禄颔了下首:“我和陛下再说两句,一会就去跟他们汇合。”

  福禄弯腰应下了,而后麻溜的出了御书房。

  陛下刚才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要把他给冻死了,传话真不是人做的,但他又不得不进去提醒,希望等帝姬殿下离开后,陛下能冷静一点吧。

  颜清也终于想起了正事,她跟裴时煜说了让杨蒙暂时拱卫京师的事情。

  裴时煜点头答应了下来,姑姑说可以用的人那他就不会怀疑。

  末了,颜清想起刚才江淮序的奇怪,嘱咐道:“镇北王可能有异,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需多加小心。”

  裴时煜想起江淮序,神色也沉了几分:“我会多注意的,姑姑此去,万望珍重。”

  颜清笑了下,极温柔的模样:“好,姑姑知晓了。”

  裴时煜这才松开不知何时扯着颜清衣袖的手,满是不舍的看着她离开。

  颜清出了皇宫就跟梁涛等人汇合了,一起启程前往了胥州,治理水灾和安抚难民哪一样都拖不得,当然是越早处理越好。

  一起出行的人除了梁涛带过来的那夸张的护卫人数,还有都水监的同僚,暗中更是有浮云等人护卫。

  颜清去胥州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林怀谷也在其列,要是路上毒素发作,有林怀谷在身边也更能让她放心一点。

  浮云他们是在颜清决定去胥州后,裴时煜就让影一去了公主府告知,所以才会如此迅速的准备好赶了过去,就连林怀谷,也是在他思虑后带上的。

  颜清因着身体原因,坐的是马车,不过倒也不显得突兀,因为都水监的姚少监跟另外几名官员也是乘坐的马车。

  因为要趁早赶到胥州,颜清就没让他们刻意放慢速度,马车一路颠簸下,颜清的脸色有些苍白。

  好在有林怀谷在,还能控制的住,不至于在路上病倒。

  一行人就这样赶了七八天的路,终于快到胥州了。

  然而在去往胥州所需的一条小道上,竟然碰到了一波由胥州难民组成的山匪。

  不过还不等他们靠近就被梁涛带着的人给拿下来。

  颜清从马车里出来,脸色依旧难掩苍白,对梁涛的称呼也不再是京城里稍显客气的梁将军:“梁叔,把他们带上来吧。”

  梁涛一双虎目担忧的看向了颜清,不掺半分虚情假意。

  在安则行和安非竹没出意外,颜清没被崇明帝收养前,他还抱过颜清呢。

  就算是后来颜清去了京城,他们这些安则行的旧部也没有忘记,想方设法的让人多照看着点她。

  就连之前裴时煜上位,安家军本来是从不参与皇权争夺的,但是颜清要插一手,他们也是毫不犹豫的就站在了颜清身后,替她扫平了障碍。

  其实不只镇北王一脉早已不认虎符,他们安家军也早就不认虎符了,虎符只是明面上象征的意义,实际上却没有太大用处。

  而且单是从他们的名称上来看就知道了,他们是安家军,他们姓安,效忠的也只是安则行。

  从这上面来看,崇明帝对安则行的忌惮也不无道理,虽然安则行没有谋反之心,但掌权者也不可能放任他这么个定时炸弹。

  此时,看着颜清苍白的脸色梁涛皱了眉,低声道:“殿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让人问就好了,等出来结果再给你送过来。”

  颜清摇了下头,有些咳嗽:“梁叔,我想亲自问问,等进了胥州还有更多事情要做,不如现在多了解一些情况。”

  闻言,梁涛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让手下人把难民的临时首领带了上来。

  颜清打量了一下眼前人,是个青年人,双颊消瘦,那一双眼睛却极有神采。

  颜清问道:“你们是从胥州逃难过来的吗?”

  那青年人一看问话的是个身体看起来不太好的娇小姐,声音也是温温和和的,丝毫不像梁涛等人凶神恶煞,他也没那么抵触了,回道:“是。”

  颜清蹙眉:“我听说胥州大水,但并非是整个胥州都被水淹没了,胥州的州府衙门在另一边又设专门的难民所,收留难民,你们怎么会在此处落草为寇?”

  听到胥州府衙和难民所时青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如果不是朝廷不给活路,谁愿意离开家乡落草为寇。”

  说完这句他反而是多看了颜清几眼,难得好心道:“这位小姐是要去胥州吗?我劝小姐还是不要去了,您身边的护卫虽然能打,但对上胥州府衙还是不够看的。”

  颜清眸色微冷,开口的声音却依旧温和:“哦?朝廷不是在救济难民吗,怎么会不给活路呢?而且我过去胥州也是去接家中亲朋,又如何会跟府衙起冲突?”

  青年人本来不想再多说,可是迎着颜清的眸光,他又拒绝不了。

  而且他也不想这样好看的人落入胥州府衙里去:“救济难民只是一个幌子,他们根本就不赈灾!到了那里你们把逃难过来的人堆在一处,不让我们乱跑,最后也只能落的个饿死病死的下场。”

  他顿了下才继续道:“那些容貌还可以的女子,却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后来我才知道是被送去给城里的老爷们取乐了!!!”

  “小姐虽然带了护卫,但那些人并不是只对毫无还手之力的难民下手,一些有护卫的富商也遭了毒手,家中女子凡容貌殊丽者皆被送进府衙,家财自然也被他们划分一空。”

  话说到最后,他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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