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为将挡在面前的手拿下来，蚌壳被人用特殊法力打开，她模模糊糊看到有人朝她靠近。

人身，鱼尾。

是邬鸾和他的一些护卫游过来了。

“没吵到你休息罢？”邬鸾用很关切的语气问道，望为看向他的目光却极其复杂。

因为，邬鸾和其他几条鲛人进来后，他们身后的海水展露出它张牙舞爪的样貌——

血雾如同飘带荡漾在灰蒙蒙的海水中，经久不散。当中还有不少残缺的鱼尸，零零碎碎。有的仿佛被利齿咬了半截，剩下半截连带着鱼骨，就悬停在水中。

这里仿佛经历了一场屠杀。

弥漫起一阵刺鼻的气息，死鱼的腥味和血锈味，熏得望为再次睁不开眼。她这才意识到，神血的味道要让人能接受得多。

“看你神色不太好，怎么了？”邬鸾用带着鳞片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的虎口处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抬手间才意识到自己还有这等伤势，；流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将手收回，掏出一方手帕拭去手上的血污。

望为见他嘴角残留着血渍，下意识问道：“发生了什么？你们遭遇了——”

邬鸾眉眼带笑，凑近她：“你在关心我吗？”见到望为没回应他，他也没在意，继续道，“最近分化，弄得我身边那帮弟兄们都没有好好休息进食，方才带他们吃了点东西。”

看出她依旧不解的眼神，他嗤嗤一笑：“你是不是想问——是否被人截杀？这绝对不可能。在海界我鲛人一族、蛟龙族、一群老怪物……哦，还有海藏仙人共同分治这里，我们绝不是被旁人欺压之辈！”

望为：“……”

“撒点鱼饵就来了，这种蠢笨的种族也没有资格在海界里活下去！反正都是无用，还不如满足我等！”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本就是天地法则，吃便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护卫们七嘴八舌解释起来，似乎是担心他们的行为会吓到他们太子殿下未来的太子妃。

不过，望为并不是在乎他们的屠杀行为。她在意的是自己——

“所以在岸上，你为何要让我保护你？你不是有这么多厉害的手下？”

“是啊，为什么呢？”邬鸾拨弄着望为额前凌乱的发丝，“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望为蹙紧眉头，挥掉他的手，冷冷看着他。

他没在意，继续自顾自道：“你走进海界，便入了我部下为护我分化布下的法阵，我自然是有感知的。我以为我会接受家族随便给我指派的婚事，在操控中渡过漫长的余生。但是，我遇到了你。”

“你分明不是海界中人，却根本不怕我，也不会将我当成怪物，还愿意替我抵挡敌人，为我受伤。你知道吗？从前为我做这些事的人，都是被家里人安排好的，没有人主动愿意为我做这些——而你，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望为回想起见那鲛人在岸上时我见犹怜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孱弱的角色，没想到是如此一言难尽之辈。

她游向蚌壳之外，邬鸾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两个护卫立刻跟随而去。

蚌壳里真是另一番天地，堪比仙境。

因为外面的世界犹如尸山血海，炼狱之地。

到处是残肢断臂，很多精怪修炼成半人形，死时还没化成本体逃走，便被腰斩，现在还拖着半截身体，趴在五彩斑斓的珊瑚礁上垂死挣扎。

截断的腰部，被手臂粗的吸血蛭虫钻掘进去，还有一些渺小却成群的小鱼啃食着它外缘的肉。

“我最讨厌疯子，杀人就杀人，进食就进食，虐杀算什么？”

望为游到那鱼人的面前，一刀就割断了它的喉咙，一击毙命，解脱了它血流尽之前被鱼群啃食的苦痛。

“你真是善良，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邬鸾语气里透露着开心，他舔了舔嘴唇，上面遗漏的血迹被掩盖了去。

天真且残忍。

此生，望为难得被人称颂“善良”二字，但是这次她却打算承了这个形容。

她的确杀过很多神，但是却从来都是给人痛快。当然，只要对方杀自己时没有做过分之事，她便也不会以牙还牙。

若是主动杀人，便是给目标最快的死亡结果。顶多嘲讽几句，攻心为上。活活虐死的，还未开过先河。

海界为何被所有人恐惧，不是没有道理。那些传言飞遍四界，并不是空穴来风。这里的恐怖，远远不是存在巨大的怪物这么简单。

这里存在着一种更原始的野性——兽性。

凡界生活在大荒的妖族也是遵守着一套望为定下的规则在运行着，它们身上并非没有兽性，而是想要在那里生存，单用兽性是一种最愚蠢的行为。

上有神性的神族统管，下有人性盘谋，兽性在当中的空间被迅速挤压。

海界虽说也归天界管，但天界也不是什么都能管的，天神到海界都寸步难行，根本管无可管。

只是路过想要进食，便能瞬间大开杀戒灭鱼妖一族……望为想起曾经在他们过海界之时惊动的沧溟海怪。鲛人应当不惧怕那凶猛异常的怪物，不然也不能如此随意在这海域里肆意妄为了。

“阿为，你怎么了？”邬鸾抓住了她的肩头，打断了她的思索，“你不必怕我，也不必提防我，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还能怎么办？现在唯有演戏了。待她想办法恢复灵力以后再逃走，如今挣扎，照它们这般，恐尸骨无存。

“我知道。只是你们的方式，我不喜欢。”望为语气缓和，现在反驳是没意义的，只要别激怒它们，就是安全的。

邬鸾却直接将她一把拉进怀里，“我知道啦，下次不会这么做了。你在凡界应当也没见过太多这类场面罢，是我照顾不周了。对了，”他垂下头问，“阿为在凡界是做什么的？看起来还有些修为。”

有些修为？

望为差点气笑出声，不过回头想想，她也没用太复杂的招式透露自己的身份，被当成凡界修士高手也正常。

“修士，下山历练而已。”她挣脱出来，假作整理自己的衣服。

“哦——”邬鸾摸了摸下巴，“我听说修士未飞升之前的寿命亦是有尽头的，鲛人之心可助你永生，你我结为夫妻后，我便会给你我的心，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还好神的身份没透露，不然这几个鲛人的态度绝对不会太和善。神族虽然无法将海族怎么样，却也是作为它们最大的威胁而存在。

“等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说。”

望为有预感，这件事绝对不会轻易达成的，她还有可以逃离这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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