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欺骗算计那些东西不谈，这件事当初真的很特别，对我来说很特别。”伯赏淼的眼睛倒映出熠熠烛光，明亮非凡。

早年，伯赏淼曾多次偷跑下凡界游历，路过海界时，便停在伏渊城周边，准备先在此地过渡一下。

然而，在经过深林中一处人烟稀少的地界时，他遭遇了一群马贼。

用“马贼”形容不太恰当，那些人身下骑的可不是马，而是一些被驯服的凶兽。

凶兽们龇牙咧嘴，滚烫的涎水滴在地上，瞬间腐坏了土地上的草木，表情似乎与背上驮着的人们毫无二致——皆凶残异常。

看起来有些水准。

伯赏淼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一些凡人，现在来看是自己轻视了。

那些凶汉当即拦住了伯赏淼的去路，问就是劫财劫宝。在看清了伯赏淼的外貌后，后方还有人想劫个人。

“这长相若是卖去伏渊的南月楼，我敢打赌，绝对是头牌！”

“哈哈哈哈哈！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你不会就是好这口？”

“瞎说八道！老子只爱女人，不过是想到了一条新的赚钱之道罢了！”

伯赏淼听着那帮人说的污言秽语，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在思索，用什么法术不会被天界发现。

这时候，一个身形轻妙的少女突然从天而降，就降落在自己面前。

她身上似乎带着一阵异香，云裳蹁跹，缭绕在他身侧，他甚至一时间忘记了咒语的念法，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少女挡在伯赏淼的身前，喝止了那些人。

凶兽背上的大汉开始疯狂大笑起来，丝毫没有把这对年轻的一男一女放在眼里。他们骑着凶兽，将二人团团围在中央。

“你们现在走，就当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现在不走，只有一个结局，我可给过你们机会了！”少女毫无畏惧，反用轻蔑的神情瞥向那群肇事者。

“就凭你？”为首的马贼亮出了自己的大砍刀，“看你有几分姿色，赏你陪我们爷几个，陪好了说不定我们就大发慈悲把你留在身边伺候了，不然——”

话音未落，下一秒，为首者被身下发狂的凶兽颠到了地上。

接着，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惨叫声在林间回荡。

凶兽庞大的身躯一脚踏下去，真不是闹着玩的，胸腹瞬间被踩成了肉泥，血肉渗透进了深褐色的土地里，发出腥臭气味。

其他凶兽似乎像得到了某种指令，开始发狂不听指挥，将背上的人都甩飞出去。在凶兽眼中，昔日的主人成了彻头彻尾的猎物，有的人爬起来想跑，下场不是被踩碎就是被撕碎。总之，没有一人能留的全尸。

画面实在太过惨烈，少女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后的人，转身立刻用手挡在了伯赏淼的眼前。

伯赏淼还没做出反应，忽然眼前一黑，方才嗅到的异香像一条条小蛇钻入心间，清清凉凉，弄得他神情恍惚，心头发痒。

少女的手指没有合拢，他还能用指缝间依稀望见她的脸庞。

她的神情没有因身后的地狱而变色，而是……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

在召唤凶兽反戈一击时，忘记照顾身后要保护的人，还让他看到这番画面，实在是罪过罪过，希望他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少女很小声的碎碎念着，殊不知她的话都被对面的人听得真切。

伯赏淼是有些被吓到，那些血肉被撕碎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但是为了不让少女感到愧疚，他只能装了起来。

——用法术闭塞了听觉和嗅觉，感觉好多了。

身边的惨叫声淡了，那些凶兽对天嚎叫了几声，便向山林深处跑去了，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伯赏淼的眼前，忽然亮了起来，恢复五感的他发觉身侧的异香也淡了几分。

“喂，你怎么呆呆的？是被吓傻了吗？”少女看向他，发现自己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于是后退了好几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陷进去了。

“这也太——话本故事了罢！”望为蹙起眉心，五官也皱在一起，一副全然不信的态度。

“真的是一见钟情！”伯赏淼撂下神龛，挽起袖子，似乎要大说特说一场。

“好好好，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你别把活丢下啊，天亮之前必须干完的！”望为赶紧安抚老父亲的情绪。

“这有何难？”伯赏淼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唰唰唰”几下，神龛做完了。

望为：“？？？”

不是，方才磨蹭是作甚啊？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神像，才完成了半吊子，顿时很后悔说天亮之前必须干完这句话。

“我干完了，我继续说，你继续刻。”

目的在这儿呢，望为撇撇嘴，埋头苦干。

“我有个问题，”她忽然抬起头，“母神她怎么会是凡人呢？她分明会法术啊，不然怎么救的你？”

“这是她用的她们村里特有的一种秘术，她们村里的人有和异兽沟通的能力，所以就做到了。”伯赏淼解释完又补充，“别打断我了哦！”

望为轻轻叹息一声，她心里很清楚，虽然都是骗局，父母神那边的情况属于第三方的谋算。若说要责怪谁，唯有前代天尊君偕，应该被钉在辱骂柱上。

自己的情况太复杂了，一切看似都是她的谋划，霍逢是棋，可自己又何尝不在这棋局之中呢？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多动了一下的那颗心。因此，她无法全身而退。

现在才琢磨清楚这些事，好像有些迟了。

除了处理一些事时，霍逢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么久、这么远。

“虽然当时，我们生活的条件都不太好，但是粗茶淡饭、闲云野鹤的日子，还是让我无比怀念，我们在一座很普通的小土屋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我没想过，那是我们最后的快乐时光了……”

望为掀起眼皮，看到伯赏淼偷偷挪动身体，脸藏进暗处偷偷抹泪。

“听得出，你和母神是真心相爱的，不管有没有什么破计划，你们都会在一起。而且——”她缓色道，“你们的相遇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缘分。”

“真的吗？”伯赏淼泪眼婆娑，声音带着哭腔，随后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望为笑了笑。

望为有时候会羡慕伯赏淼，他不要她一心追逐的安身立命的东西，选择了自己的自由，选择了自己的爱情，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就连他现在能自然地哭出来，望为也是羡慕的。

很多时候，她的眼泪都被她列为算计的一环。最初步步为营，只为了活得更好，可是走到后面，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高大参天的“棋林”之中，她的心也被困在盘根错节的密林里。

“小为啊，我其实感觉得到，你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因为有你在，替我们承受了很多压力，我真的很抱歉……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我们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偶尔能坐下说说话，谈谈天。”

望为手上的活一直没停下，神像现在已然完成了大半。

她再次抬头，神情却比伯赏淼想象中从容自若：“你怎么就确定，那一切不是我想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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