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了一眼他背篓里的药，徐师傅便猜到了他是谁家的孩子，有意逗他，便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叫什么名字，你娘和你姑姑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啊？”

  “我叫萧宁，我姑姑是萧玖儿，我知道她就是卖药给你们的，姑姑说过的。”萧宁有些吃力地踮着脚，脸蛋红扑扑的，故意奶声奶气地说，“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帮忙做事了。”

  “哦哦，好。”徐师傅从柜台绕出来，将萧宁背上的背篓取下来，随后笑眯眯递给他一枚铜钱，“好了，你回去吧。”

  萧宁嘟着嘴，气鼓鼓地说，“我不要！给的太少了吧……”

  原本想着你是老人家，我毕竟是小孩子，在你面前演一演稚童萌态，你不是应该一高兴额外多给我些钱，怎么这么不要脸，反倒骗起我来了？萧宁腹诽。

  徐师傅捋着花白的胡须，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拉过萧宁的手，将铜板放进他手里，“这是爷爷请你吃糖葫芦的，好孩子，药钱我等你姑姑来的时候再给她，你看好不好？”

  “萧宁？”萧戎快步走上前，焦急不已，“不是说了让你在家好好待着吗？你怎么自己跑出门了？！”

  “哦，这位是……”徐师傅问萧宁。

  “这是我爹。”萧宁拉过萧戎宽厚的手掌，“他来县城找姑姑她们了。”

  “幸会幸会，老朽徐仙蒲，是这杏仁堂的师傅，你家这孩子，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徐师傅拱手说。

  “见过徐师傅，在下萧戎，小儿淘气，给您添麻烦了。”萧戎说着，拉过萧宁一起行礼，随即问起了苏锦绣与萧玖儿的事。

  “这老朽的确不知……”

  “我知道，我知道！”萧宁无辜地眨着眼睛，“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来接姑姑的爷爷说了，带她们去涌州城见大官去，不是抓走了。”

  萧戎听了，只觉得浑身脱力。

  “当真如此？那你怎么不早说啊！”萧戎叹了口气。

  “我，我只是听婶子说那些官差抓走了她们，以为是我听错了，便害怕了……”萧宁故作委屈地说。

  “哎呀，小孩子嘛，会弄错也是难免的，”徐师傅帮萧宁打哈哈，随后眯着眼睛想了想，又开口说，“对了，老朽倒是想起来了，那涌州城的知州赵大人家中，有个同萧宁一般大的幼子，似乎一直体弱多病，先前一直四处求购珍贵药材……说起来，你妹妹手里有一棵难得的老参，说不定就是为了那个，才请她们去涌州城吧？”

  听了这话，原本松了一口气的萧戎，立刻又悬心起来，“玖儿手里有老参？唉，我们寻常人家怎么偏偏有如此珍贵之物？这不是招灾吗？锦绣也真是的，怎么做事如此张扬？想来此次去涌州城，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莫慌，听闻那赵大人是位难得的好官，即使幼子重病，也不曾见过咱们自州里多添什么税由。”徐师傅不紧不慢地说，“依老朽拙见，阁下还是带着小友回家去安心等待吧，想来不日她们便会回来了。”

  “爹，你不是说要给我买吃食吗？咱们去买吧？”萧宁拉着萧戎的衣角，一派天真地说。

  “既然你家大人也在，我便将这钱款结给你们吧。”说完，他便招呼伙计，来称药算账。

  “哎呀，你看看这姑娘家处理药材就是细致，这皂角刺和苍耳子的刺尖，都剪过，这防风表面，也干干净净，无甚泥土。”徐师傅有意让萧戎心情好些，向他夸奖起萧宁带来的药材来。

  萧戎听了，表情柔和了下来。

  “舍妹从不会这些，想来是我新过门的妻子教她的。”萧戎说。

  “哦，原来是这样。上次有幸得见夫人真容，见她与令妹关系同亲姐妹一般，有这样秀外慧中的夫人操持家中，阁下真是好福气。”

  萧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来惭愧，萧某是个猎户，时常不在家中，家事尽数推给锦绣与玖儿，心中本就不安，如今回来，竟不知家中发生如此大事，更不知她二人竟有如此本领，实在是不该……萧戎如此丑态，您见笑了。”

  “哪里的话，不在家中，自不知家中事，阁下不必如此自责。”徐师傅点头笑道，“倒是这小友，虽然只是初见，却也觉得格外有眼缘，是个讨喜的好孩子。”

  眼见得萧戎放心下来，生怕他就此放下这件事，回山上去，萧宁心中焦急。

  “你们都夸她们去了，这可都是我擦的嘞……”萧宁眼睛一转，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徐师傅听了哈哈笑起来，萧戎也笑了。

  “竟不知道你现在也变得如此懂事了。”萧戎摸了摸萧宁的脑袋，随后背起竹篓。

  徐师傅将五十枚铜板放进萧戎手中，萧戎倒也不看，一把放进了怀中，向徐师傅道了声谢，便带着萧宁走了。

  “我原本还有些不放心你，但现在看来，你和你娘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爹放心多了。”萧戎牵着萧宁的手，“想吃什么，爹给你买。”

  萧宁听着这话，就觉得不对味——

  怎么就关系不错了？爹你别自欺欺人，把我和姑姑扔给她，自己跑上山送死！

  于是，他把自己前一世的凄惨人生像回马灯一样，在心里过了一遍，泪水顿时决堤，嘴角一撇，“哇”地就哭了出来。

  萧戎被这突然的动静给整懵了，赶紧停下脚步哄萧宁。

  周围人向萧戎父子二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盯视萧戎的视线里都多了几分诘问和怀疑。

  萧戎只能尴尬笑笑，随后抱起嚎啕大哭的萧宁往宝合斋跑。

  “客官您要点什么？”宝合斋的伙计面上客气，打量着父子二人。

  可看向萧宁的目光再落回萧戎脸上时，就多了几分警惕。

  萧戎无奈，看到柜台上摆在最显眼位置上的糖葫芦，随手一指，“来串这个。”

  “好嘞。”伙计应了声，伸手就要去拿。

  “我不要——”萧宁暂歇了哭声，一边抽泣，一边带着哭腔说，“那个我吃过了，换一个行不行？”

  说完还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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