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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似梦非梦,与卿恋红尘


寒冬渐消逝,春开初伊始,令珩端坐院中小亭小憩,尚未和暖的风儿掀起一帘,搅乱了她的忧思,片刻,只闻一声长叹。

  “珩儿,何事忧愁啊?”

  未见其人,声已入耳,令珩乖觉垂眸,执起桌上茶壶为来人添茶,边轻声道:“无事忧思,不过是,想那不着师门的小没良心罢了。”

  复又好奇,“师尊今日怎得闲过来?”

  云笙弹弹衣摆,甩去不存在的尘埃后,方进亭中落座,喝口热茶暖暖身后,笑闹令珩大惊小怪。

  “珩儿,你师妹已非少儿,怎该累及你左也放不下,右亦难安心?”

  令珩瞥了为老不尊的师尊一眼,淡淡道:“师尊,师妹已有五年未归,半年未来信……”

  果然,下一秒女人砸了桌,“什么?!这不孝徒!怎就不念着宗门师尊会挂怀呢!”

  令珩拧眉看了眼石桌,还好还好,没裂,“师尊轻些砸,这可是师妹特意寻来的紫月玄石!”

  云笙面上一僵,不自在抽回手,想想不大放心,又伸手摸了下自己方才砸的地儿。

  万幸没裂痕,心中舒了口气的同时,亦免不了抱怨,“你们师姐妹感情甚好……”

  那兔崽子连个像样的礼都不曾送过她,好的东西都尽往她师姐这儿送了,真真气死个人!

  气得她没了品茗的闲情,一把薅过一看就价值不菲地茶盏一饮而尽,落杯时仍是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然令珩还是看得直蹙眉,“师尊,好茶需慢品,您这般,太过……”暴殄天物……

  云笙登时横眉倒竖,恼恨瞥了她一眼,拿腔拿调酸道:“怎么?此茶亦是你师妹所赠?!”

  “自然……不是。”

  云笙刚满意点头,令珩又道:“不过茶具却是,随紫月石桌一套。”

  “哼!为师走了!!”再不来这儿受气了!

  令珩悠哉为其添上新茶,闻言乖觉道别,“师尊慢走。”

  云笙甩着脸色一把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不多时便没了身影。

  令珩听到没了动静,不由失笑师尊小孩心性,总爱与自个争那来自师妹的亲近多少。

  自然,她亦欢喜师妹亲近她多过师尊,倒也不枉她兢兢业业教习师妹成长的一片苦心了。

  可这胜过师尊的欢喜也只得片刻,周遭一安静,她的忧心又起了。

  师妹自那次偷偷跟着下山一趟后,也不知是恋上了山下喧嚣烟火否,自修行到得师尊亲允出宗历练后便时常一去就是几年,半点不念着宗内为她忧心的师尊师姐二人。

  虽每半年便得那人一次来信,可也不及亲眼见着人安好来得安心。

  而这次,距师妹上次来信已过了半年,却迟迟收不到师妹来讯,她实在,放心不下。

  唉——

  小亭再起忧叹,却无处可解忧。

  片刻后,云笙去而复返,这次倒未再与令珩争风吃醋了,而是一脸轻松劝慰令珩道:“珩儿,为师方去看过阿衍的命烛,强盛非凡,那小丫头估计就是闹没了心神,忘了回信罢了,你莫多忧。”

  令珩抿了抿唇,心中不大赞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低回道:“但愿如此……”

  徒弟语气里的不安让云笙意外,若令衍当真出事,命烛自不能那般耀眼强盛,因而她才笃定小徒弟无碍。

  可令珩闻讯仍不放心,就不得不令她也起了忧,莫不是上次阿衍来信遇着什么麻烦事了?!

  这方云笙百思令珩愁绪不断的原由,那方,令珩已起身拜别,“师尊,不早了,我先回去修炼了。”

  “诶珩儿等等、等……唉!罢了罢了,徒弟大了不由师父,管不了了,管不了咯!”

  一师一徒一前一后甩手离开了小亭。

  竖日,人方醒,云笙就已带着喜讯而来。

  “珩儿!珩儿……珩儿快起来,你师妹回来了!”

  令珩闺房门刚一推开,云笙就被劲风糊了满脸,剌得她眼珠刺挠,禁不住闭了眼。

  耳边,是于身后遥遥而来的声音,“师~尊~徒儿且先~行~一~步~~”

  云笙待的眼睛不适缓和方睁眼,果然,屋内早已没了令珩的影儿。

  看着空空如也地闺房,云笙啧了声,暗自腹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师姐俩儿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才这么要好呢,便是得天道证以的道侣都没这般……”

  等等!道、侣?!!

  云笙一下子瞪大了眼,暗道“不会罢?”边快步追着令珩而去。

  却说宗门主峰广场上,一尊昂然剑指苍穹地巨大石像矗立其中,而石像脚下,是令珩熟悉的青衫倩影。

  一声急呼出了口,“师妹!”

  那人闻声回头,一见到令珩,原本端着的神态立刻柔开了花,欢欢喜喜奔向匆匆而来的令珩,“师姐!我好想你啊!”

  如儿时那般,令珩将人稳稳搂抱进了怀里,眼中只有这个离宗多年未归的师妹。

  “师妹你没事罢?怎得半年多都未给师姐来讯了?可是在山下遇着什么麻烦了?!”

  不问倒好,一问,原本喜不自胜欲再与师姐粘糊些许的令衍转眼扭捏起来,轻轻揉揉推开令珩站好,轻声唤了句,“师姐……”

  令珩在看清令衍的神情后,满是诧异,她家师妹竟然红了脸!!

  随后赶来的云笙更是心情复杂,看看令衍那小丫头对着她师姐扭捏红脸的怀春姿态,实在是不得不令她感慨,长大了了啊。

  可一想到二人瞒着自己眉来眼去许久,她这当师尊的都不知情,又心酸不已,终不是徒儿们的亲亲师尊了……

  暗自神伤一会儿,云笙端着身姿上前,“咳!阿衍啊,此次回来可是有大事相禀?”

  终身大事是得重视,就算是一块成长的师姐妹,那该有的流程也不能少咯!

  令衍闻声诧异回头,听师尊的口吻,好似她此行归来的目的都了如指掌,真不愧是师尊!

  既师尊开了话头,令衍压下心中羞涩,忙转身对着云笙恭敬跪下,一拜,“师尊,此次徒儿归来为己终身,请师尊为徒儿做主。”

  云笙一手背后一手搭腹前,闻言笑着点头,故作矜持道:“既如此,徒儿不若细细说来。”

  心中同样乐开了花,看珩儿一副懵懂模样,许是未往那方面想,不过也是,珩儿自来当阿衍是妹妹一般教习带大,总不会无人时肖想自个师妹罢。

  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替小徒弟忧心,珩儿一副清心寡欲的性子,若对阿衍无意,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令衍面上一喜,“多谢师尊!师尊且稍等。”

  话落起身就走,往那石像脚下而去,直接看呆了云笙,“不是……不是珩儿吗?”

  令珩捕捉到了云笙的失语呢喃,不由蹙眉,师尊这是何意?!

  少顷,令衍自石像后拉出去妙龄女子,二人行为举止亲密无间。

  聪明如令珩,自是猜到了师妹所言何事,亦明白了师尊方才之言,只是此时的她心中怅然,没那心思去管师尊的胡思乱想。

  毕竟,一手带大的师妹要有伴侣了,就如父母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一样,既开心,又不舍。

  云笙脸色在看到那羞涩低头地女子时,变得古怪起来,因着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

  却又庆幸,幸而自己没有当众说出,不然她都没脸见自家徒弟了!

  令衍不知自家师尊和师姐的复杂想法,此刻她正满眼都是那女子,心中欢喜过甚,拉着女子到师尊跟前时,突然又起了涩意,介绍人时直接变成了磕巴。

  “师、师尊,这是阿韵,乃我我我、我、我道侣,请、请请师尊…做主!”

  “噗嗤——”却惹美人儿掩唇轻笑。

  云笙深吸口气,让自己拿出长辈的样子来,方转头打量那笑眼弯弯看着令衍的女子,女子眼中满是纵容与无奈的爱意,她瞧着甚是满意,总归是两相意合的有情人,倒也算是放心了。

  “令衍,你既将人带来为师跟前,想必是已认定了,既如此,为师便不再多为难你们了,不过,结契乃大事,过后你去寻为师,细细与为师说道说道。”

  “至于其他事宜,自有为师去办,你便宽心等着结契就是。”

  二人连忙道谢,“多谢师尊。”

  女子落落大方随了令衍的口,云笙愈加满意了,看来不是个小家子气的。

  “你们师姐妹许久未见,便先叙叙旧罢,为师去找你掌门师伯说说结契大典之事。”

  话落,人便离开了。

  令衍目送师尊离开,一转头,自家师姐正面色淡然地看着她们,令衍心中一咯噔,暗道师姐恐是生气了。

  为免师姐怪罪自个道侣。令衍忙讨饶笑笑,可怜兮兮唤了声“师姐。”

  令珩却没在看她,而是光明正大打量师姐身后的女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女子任由令珩打量也不露怯,反而对上令珩视线,温婉一笑,主动开了口,“扶羌南宫乐韵,见过令珩师姐。”

  扶羌南宫……“浮翎宗南宫家的人?!”

  “正是。”

  令珩抿了抿唇,突然看了一眼紧张兮兮地师妹,随即问道:“南宫姑娘,些许眼熟,可是见过?”

  南宫乐韵闻言一怔,细细回忆了下,随后摇头,“抱歉师姐,我应当未见过师姐。”

  令衍这时插了句,“师姐,南阚城,少年……”语气是说不出的无力。

  师姐方才那一眼她看明白了,师姐在嫌弃她,觉得南宫家的姑娘怎么会看上自己……

  令珩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女子!”也忽略了师妹此刻的心情。

  南宫乐韵轻笑,“让师姐见笑了,年少好玩儿,便扮了那男儿装扮,行事便利些。”与令衍相牵的手则安抚性地磨蹭了几下,令衍顿时心情明媚。

  不过说起来,对于和南宫乐韵再遇见到倾心相印,令衍亦觉分外梦幻,她怎么都想不到再见那轻薄了自己的少年时,那人转身一变成了南宫家的大小姐。

  如今,她们就要在师长们的见证下结契了!

  师妹笑得太傻,令珩实在没眼看,可又是唯一的师妹,她不能不管,“南宫姑娘,借步一旁?”

  南宫乐韵还未开口,傻乐呵的令衍一下就急了,“师、师姐……”

  随即被人扯了下,一侧头,南宫乐韵笑得温柔,“师姐不会为难我的,且宽心在这儿等着,我与师姐去去便来。”

  令珩大步离开,头也未回,师妹方才失声一唤让她心中堵了口气,万分不自在。

  令衍后知后觉师姐这时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由自责起来,是她太心急了。

  两师姐妹的事南宫乐韵不好插手,但看令衍蔫头耷脑的样子她又心疼不已,也只能临走前轻轻拍了拍那人低垂的脑袋。

  “南宫姑娘,我不知你与师妹之间的事,亦不会多加干涉,只是,阿衍是我唯一的师妹,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既认定了你,便是至死不渝,我无意要你保证什么,只是……”

  南宫乐韵不傻,知道令珩担心什么,便顺口接道:“只是不管是扶羌南宫家,亦或浮翎宗南宫家,皆是九幽上三幽的大家族、大门派,我与阿衍身份,可谓天差地别……师姐是想说这个吧?”

  令衍眉宇瞬间舒展,点头道:“不错,南宫姑娘既也清楚,应知我忧心何事。”

  “师姐,身份虽悬殊,于我二人却非阻碍,来无幽山前,我便禀明了家里,亦得了家族首肯,师姐所忧之事定不会发生,请师姐宽心,何况……”

  南宫乐韵话音一顿,突然回头望向了那正翘首以盼的女子,那是她的挚爱,看着那人满脸忧心的模样,心中顿时坦然,“何况我与阿衍,已结同心。”

  此番回无幽山结契,不过走个过程罢了。

  令珩顿时没了话音,同心契双魂,道殒心难消,缘牵生世姻。

  世间结契修者诸多,可愿结同心的眷侣,屈指可数,毕竟修道之途变数多,能与道侣许下生生世世缘莫消的天道同心契者,又有几人呢……

  结同心,一方道殒业消,活着的一方,必生心魔,轻则修行寸步难进,重则道业尽毁,无缘仙途。

  再者,留下的一方生世都不能再觅道侣。

  同心契,美好却残忍,于修士而言,不亚于道殒业消……也不对,即便道殒,怕也难以摆脱。

  若情真不弃倒也不失为一方美谈,可若两相厌,便是折磨人的业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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