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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雨雪覆亡人


‘小公主这爱憎分明的性子,倒是十分讨喜。’

  听到识海里唐离诺的调侃声,楚离不由多看了一眼那护犊子般气势汹汹的身影。

  不过经此一闹,与男修同桌的同伴倒也识趣,看那红衣女子随意一掌就将男修拍飞,知晓是碰了个硬茬子,便趁着红衣女子被突然出现的少女引了注意,连忙拖着已然晕厥的男修灰溜溜地跑了。

  东梦心一时被女子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手勾了心神,没太注意到那几人,阿殷虽瞧见了,但看红衣女子没有要不依不饶的意思,便也当没看见,任那几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遁离此地。

  这边,红衣女子不拘小节地伸了个懒腰,一抬头,却见一满脸好奇的少女竟凑到了自个跟前,刚张嘴欲出的哈欠被这一吓,生生憋了回去。

  “姑娘?可是有事?”她虽不厌烦旁人近身,可这突然睡醒就遭人眼不带眨地盯着,任是再不羁的爽朗个性也会心生别扭,只好微微掀起垂帷一角,拧眉问询。

  却见话音刚落,少女一本正经地神态瞬间揉开,睁大的双眸转瞬弯成一轮弯月,只听她笑嘻嘻道:“果然不错,姐姐也是个极好的美人儿。”

  一番话,乍一听只觉说得是流里流气,与先前那出口不逊地下流男修无二,可偏偏又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话语里的真诚旁人听得真切,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连被称赞之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忘了回应。

  见人不说话,东梦心亦不在意,甚至还嫌对方掀开的垂帷口子太小,趁着人愣神之际,直接上手扒开了垂帷,光明正大去欣赏美人儿。

  少女一掀垂帷,周旁人便悄摸摸探头探脑,试图一览少女口中的极好美人儿。

  红衣女子此时却好像回了神,只见众人方一探头,少女身子却突然不受控地被人拽向前倾,直接一个打转倒在了女子怀里。

  “姑娘眼光独到,甚得美人儿~心意。”轻挑的语气尤甚少女那一句称赞,合着挑逗的话语落下的,是少女被修长指节勾起的下颌。

  温香软玉抱满怀,不仅傻了众人,也傻了东梦心,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红衣美人儿会直接上手,而被调戏的人,竟然是她!!

  东梦心脸色在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后,转瞬红了个通透,阿殷在一旁直接看呆了,向来只有自家小姐像个纨绔子弟一般戏谑美人儿,从未见过小姐被人一句话挑逗出了女儿怀春姿态。

  以至于当那红衣女子再度有所作为时,她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在人走后直接失了智般傻乐半天。

  却说众人目光所及之处的二人,少女红着脸乖巧坐在女子怀中,而那红衣女子一手撑着一边垂帷,见少女因自己的话红了脸,好似起了兴致,直接趁热打铁靠上前,贴在少女耳际,轻笑道:“小美人儿,虽不知我这副容颜可得小美人儿心意否?然小美人儿你之佳色,倒甚合我心。”

  随后,东梦心脸上的红更深了几分,连耳尖都红欲滴血。

  许是调戏少女上了瘾,红衣女子略一停顿后,突然俯身在少女通红的脸颊轻落一吻,随即抱着人起身,趁着众人愣神之际,将少女轻放下,继而眼珠一转,扫视了一圈众人,便一撑木栏跃下一楼,大笑离开了酒栈。

  “小美人儿,后会有期啊——”

  空远的回音游荡在耳际,阿殷瞳孔一缩,瞬间清醒过来,一步踏上前,一把抓住少女肩膀上下打量,一边急切问道:“小姐你没事吧?那人可有伤到你?!”

  “呵哈……没、没有啊……”少女脸上的红还未褪去,一脸痴态实在不忍直视,一开口,喉间的喜意压也压不住,偏偏她还欲盖弥彰般捂住了嘴。

  阿殷神识扫视了一遍少女,确认对方确实无碍,随后才无奈地拉着尚未回神的主子,顶着众人的视线离开了酒栈,连原本回酒栈的目的都顾不上了。

  看了一出小公主的好戏,楚离和楚嫣泠二人才好整以暇跟上阿殷,三人一合计,便又再度启程。

  至于那占了小公主便宜的红衣女子,恐怕除了小公主,其他人皆不在意。

  ***

  阴沉沉的穹顶缓慢压下,犹如此刻沉重的喘息,压迫心脏砰砰直跳。

  雨,夹着细雪,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崎岖的山路上水坑被踩地啪嗒溅起,冰冷的雨水裹着飘雪刮在脸上,冻得二人身子越发僵硬。

  “师妹,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能甩掉他们了,师姐会保护你的!一定会!”

  徒劳无功地话语掷地有声,身后不远不近的跑步声如同架上脖颈的死亡之镰,让她们不得不顶着雨雪逃亡。

  被拽着跑的少女面色惨白,嘴角挂着已然干涸的血迹,逆着雨雪的极速奔忙让她难以看清身前的人儿,闻言僵硬抬头,也只看到那抹熟悉的银色长笛纹样,那是绣在师姐发带尾的饰样,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

  此时,那抹银色在她眼中好似活了一般,于此刻所见,是师姐一手长笛,笑唤她“师妹”的音容,惊艳了她此后的人生。

  心中的情意在此刻突然汹涌起来,少女唇瓣微抿,情难自已抚上了扬到跟前的白色发带,“师姐……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初见那刻,便已一眼万年……”

  身前的女子似有所感,逃亡中突然回了下头,少女手中的发带亦随之溜走,心,随着发带的离去骤然一空,突如其来的悲伤令少女神情一怔,眼中放大的,是师姐由疑惑,到绝望的悲鸣。

  “怎么了?师……妹!”少女心口一痛,浑身气力破了洞般开始冲出身体,双膝登时一软,再没了奔跑的机会。

  砰得一声,因着惯性,少女擦着地面滑出几下,但紧接着,就被人搂住,被师姐紧紧抱住的少女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即便身体很痛,很冷,很困……但她还是很高兴,开心师姐亦在乎她,亦重视她。

  出滑的二人在撞上一块凸起的石块后终于停了下来,女子顾不上腰上因撞击而起的疼痛,连忙跪坐起身,小心摊开怀中的少女,双手因触及不同于这砸落身上的冰冷雨雪的温热粘腻时,抖得不成样子。

  “师、师妹……别…别怕,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师姐带你去找师叔,师叔医者无双,定会……”话未成句泪已如断线之珠,一滴一滴冲散少女脸上的血迹,晕红了一片。

  这般瞧着,依旧是她记忆中活生生的师妹……

  “师唔…噗——”

  看着泪落如珠的师姐,少女突然失了痛觉,心生怜惜欲宽慰几句,可方一张口,殷红的鲜血便染了她喜爱的白衫。

  “师妹!师妹……”

  时舒虞连忙摸上庄轻的嘴边,帮着擦掉她呕出的血,师妹最爱干净了,定受不得自个这般狼狈。

  “师妹……轻儿……别怕、别怕……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手中的温热在雨雪天里总是散得格外快,不过这么一小会儿,手指便是开始有了僵滞感,时舒虞却恍若未觉,细致又温柔地擦拭着少女脸上蹭上的血迹。

  追逐二人的一众修士也在此时围了上来,为首华装贵服的年轻男子甫一上前,就拧着眉掩唇后撤了两步,眉眼中尽是嫌弃,“晦气!”

  身旁男人很有眼力见地立刻上前,剑指背对着众人的白衣女子,厉声威胁,“小丫头!识相的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让你师姐妹携手黄泉!”

  怀中的少女娇躯已然失温热,心口被洞穿的血口裸露在雨雪中,慢慢缀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细雪,正闪着微弱的光芒。

  只是沉浸于极致悲痛中的女子不曾注意到,被女子挡了大半身子的众人亦瞧不见这细微的变化。

  时舒虞听到男人的威胁亦无动于衷,此刻的她虽还活着,心却随着庄轻而去了,抱着庄轻尸身犹如坐化了一般,连原本轻拭少女面庞的素白指节都顿了下来,整个人已被绝望包裹。

  未得回应,男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尤其是察觉到身后贵公子投来的视线时,更是难堪,气极的他直接大步上前,伸手便去拽那失了魂般的女子。

  “小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劝你还是乖乖啊……”

  一道突兀的剑气自已然凉透的少女尸体刮出,直指满脸怒火的男人,即便男人反应及时抽回了手,也还是被剑气斩断了小指,血,染红了脚下不知何时蓄积的薄薄积雪。

  这一动静不仅惊了众人,亦令时舒虞身子一颤,油然而生地希冀充盈心间,令她活了过来。

  “师妹!师妹你没……”

  然而,失而复得地喜悦在触及那冰冷的温度时,还是转为了绝望。

  嗡!

  这时,跟前突然发出剧烈的嗡鸣声,时舒虞抬头,不由失神,“轻时……”

  ”师姐、师姐,此剑唤作轻时可好?”

  “为何取此名?”

  “因着,这是师姐为我铸就的本命剑啊”

  ……往昔那人拿到此剑时,可是兴奋了好一段时日,长剑片刻不离身,夜寐亦如是,连师父都忍不住说道几句,道她太宠师妹了。

  轻时有灵,身为铸造它的人,时舒虞自是知晓,说来,庄轻是轻时自己选的主人,灵剑初生智,难训,宁死不契之。

  可不知为何,她方在师妹跟前拿出轻时,轻时便雀跃不已,不待时舒虞开口赠剑,轻时便绕着庄轻讨好了。

  彼时她不知为何,直至对师妹的情意不单纯后,才初初察觉,许是她铸剑时,将对师妹的心意灌注了其中,换言之,轻时承载了她对师妹的情。

  此刻,或为护主,轻时自发跑了出来,此刻的嗡鸣,犹如她的哀鸣,它或在怨她,为何护不住她……

  只是,为何本命契约任在?!

  时舒虞虽乱了心神,却非痴傻,灵剑不同灵宠,即便是本命契约,亦无需主亡剑毁,但,契约会自主解除。

  而此刻,轻时的剑身上闪烁着微弱的本命契约印记,光芒虽弱,却让她难以忽视。

  会不会……

  “当真是把宝剑!”

  不合时宜地贪婪之声再起,华装贵服的公子哥目光灼灼地盯着震颤嗡鸣的轻时,眼中是势在必得的算计。

  时舒虞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轻笑出声,“怎么,不想要它了?”

  此话一出,不说年轻男子,其他人亦露出了赤裸的渴望,他们本就是为了它才罔顾道义的!

  贵公子高傲的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放在了轻时身上,不屑笑道:“它我要得,这剑,亦能要得!”

  “呵,当真虚伪至极!好啊,不是想要吗,那便,给你们!时止!!!”

  压低的嗓音里裹挟恨意,随着女人的一声唤,时舒虞额际明光流转,眨眼间便交汇成了一只指甲大小的鸟儿形状,随着一声犀利的长啸,一只成人脑袋大小的鸟儿倒旋而出,啪得一声一展羽翅,转瞬扇了众人满身雨雪。

  鸟儿灵性地黑眸一转,望向了主人身前的陌生男人,凶戾地光芒在眼底汇聚,欲待冲出拘束的那刻。

  原本干净地华服被雨水晕湿,梳理的一丝不苟地发丝被鸟儿扇起的风刮乱,若他注意,便会发现此刻的自己在旁人眼中尤为狼狈。

  只是此刻他眼中只有那只高傲的鸟儿,再容不下其他。

  年轻男子情不自禁上前,试图去靠近那只正扇着翅膀的鸟儿,“时……”

  “时止,溯停!”

  “唳——”

  年轻男子的话语瞬间停滞,再没了出口的机会。

  时舒虞小心放下庄轻,忍不住俯身在少女额际落下一吻,随之起身,方一迈出便停住,伸手试探性地握了下轻时剑柄,意料之外的没有被拒绝,反而用更剧烈的嗡鸣来回应她。

  时舒虞眼中一暖,拇指轻蹭剑柄,低声道:“轻时,我们一起。”

  “咦?好重的血腥味啊!”

  “哎,小姐等等,别乱跑!”

  阿殷着急去追冲着血腥味而去的东梦心,都来不及跟身后的楚离二人打声招呼,人便闪身离开了。

  楚离虽被这随着寒风飘来的血腥味熏得变了脸色,但因着楚嫣泠在身侧,还是乖乖随着楚嫣泠一般慢慢往前。

  然而,当前方一声鸟儿的长啸哀鸣传来时,楚离只觉肩上突然被人一抓,下一秒,人已在百里开外。

  不知何时红了眼的时止仇视着不请自来的四人,只要有人敢上前一步,它那粘着碎肉的爪子,便能将她们撕成碎片,犹如它身下不成人样的碎尸一般。

  楚嫣泠神色复杂的盯着时止看了半晌,而后沉声道了句,“时溯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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