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姜钟养伤之时曾喷出一口浊气，当时气归天地，但有一缕细若游丝的鲜血却洞穿岩层，飞去无踪。

  那血液并未干涸散去，而是深深的盘踞在土壤之中，自动聚抱成一颗肉眼不可见的血珠。

  血珠旁边，是一粒不知多久之前埋在其中的草籽，因为埋得太深，所以难以洞穿地表，接触不到阳光，渐渐的已经行将就木。

  纤细根茎碰到了血珠，便将其当做营养物质吸收进去，霎时间这草籽便生根发芽，一路顶开厚厚黄土，飞长而出。

  然而在其接触到阳光的一刹那，竟然迅速枯萎死亡，枯黄的叶子上凝聚出一滴赤红的露水。

  这时，一只青蛙恰巧跳过，长舌一卷，将之卷进嘴中，这青蛙当即咕咕两声，身躯骤然涨大，如同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炸开。

  旁边草丛窸窣有声，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虫钻出来，上去一扑，将青蛙抓住，三下五除二便囫囵吞下肚子。

  吃了这么大一只青蛙，长虫便找了个地方睡觉。

  及至半夜，这长虫挣扎着从藏身的地方窜出，身躯竟然已经涨到碗口粗细。

  它仿佛极为痛苦，不断的用头撞向石头和大树，那头颅上，隐约可见两个小小的肉疙瘩。

  喀嚓。

  大树经不住撞击，拦腰折断，树冠砸向一个灌木丛。

  哼哼。

  灌木丛晃动，一只野猪猝然逃离，轰的一声烟尘四起。

  野猪回头一看，家没了。

  它怒不可遏，转头冲向了长虫。

  那长虫正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如何有还手之力？

  一番争斗之后，野猪成功报了偷家之仇，并享受了一顿饱餐。

  它施施然找了一个灌木丛，把鼻子往里一供，呼呼大睡起来。

  砰砰。

  东方欲晓，稀疏的枪声响彻山林。

  野猪惊醒过来，明白这是那些恐怖直立猿在觅食，慌张的想要逃跑。

  它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就是在这一声响动中倒在血泊里的。

  野猪刚刚一动，就觉得不对劲，这个能遮蔽自己的灌木丛似乎变小了，导致它大半个身体都暴露在外面。

  野猪简单的大脑并不支持这复杂的逻辑运算，它很快就放弃了思考，向着枪声的反方向狂奔。

  只是那枪声如影随形，似乎一直在身后响起。

  忽地，野猪脚下一空，铺满干草的地面塌陷下去，露出一个大坑，坑底还矗立着密密麻麻的尖锐竹矛。

  噗通。

  野猪一头栽进去，发出凄厉惨叫。

  一队猎户被惊动，很快围了上来，一个少年高兴的大叫，“这是我挖的陷阱！”

  他探头一看，惊叫道：“三叔，这野猪比牛还大！”

  三叔过来看了，十分惊讶，“嚯，这野猪吃啥长大的？”

  抬手就是两枪，还在挣扎的野猪头上出现了两个血洞，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没多久就气绝身亡。

  “快，把你爹他们叫过来，一起把这玩意弄出来。”

  猎户们聚集过来，看到野猪的体型，都瞪大了眼，旋即兴奋的忙活起来。

  有了野猪打底，他们今天就不算白来。

  忙碌了一天，猎户们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的踏上了归途。

  而在那个满是猩红的陷阱中，一只蚯蚓破土而出，扭动间有小臂粗细，忽然“砰”一声，炸成一地碎肉。

  夜色渐深，这里渐渐布满了蜣螂臭虫、飞鸟兔狐的残破尸体……

  另一处。

  一辆马车迤逦在崎岖的小路上。

  “师父，为什么僵尸都穿着清朝的衣服啊。”

  正在看《茅山驱邪秘本》的秋生抬起头。

  林九看着远处出现的建筑轮廓，敷衍道：“因为明朝的僵尸被清朝的道士灭了；元朝的僵尸被明朝的道士灭了；宋朝的僵尸被元朝的道士灭了；唐朝的僵尸……”

  “哦，我知道了！”

  秋生恍然大悟，“所以清朝的僵尸至今还在跳。”

  林九瞅向徒弟，似笑不笑，“所以为师负责消灭清朝的僵尸，民国的僵尸就要靠你们了。”

  “我？”

  秋生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跟着一只驴子，驴子上的人正半躺着，叼着草茎，无聊的翻着书。

  秋生看向林九，“师父，这任务是不是有点超标了？”

  “知道还问。”

  马车里的箱子被顶开一条缝隙，小僵尸好奇的张望，林九啪的一下按住箱子，望向前方那越来越近的轮廓，“前面就到酒泉镇了，也不知道你师弟师妹他们怎么样了。”

  马车缓缓走进村子。

  大晚上的，这里却灯火通明，巨大的篝火矗立在镇口，一堆人围绕着篝火聚成圈，扎成堆，各各就着老酒，烤着篝火，大声喧嚷，口沫横飞。

  “哇，这里好热闹啊。”

  秋生兴奋大叫，“师父你看，好大一只猪啊！”

  篝火旁，七八个赤身汉子正在从一只硕大的野猪身上割肉，远远看去，如同血淋淋的肉山。

  林九循声望去，不由目光一凝，“这猪怎么这么大？”

  万事万物皆有定规，因炁而生，秉炁而长，该多大就多大，倘若有了变化，必然是气机紊乱之过。

  难不成是三煞位出了问题？

  林九起指在眉间一抹，再看向那头硕大的黑皮野猪，“不好，这猪不干净！”

  秋生不解，“不干净？”

  “是啊，这猪虽死，却依旧气嚣血沸，人吃了很可能会爆体而亡。”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秋生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个跟屁虫一样的飞僵。

  姜钟笑着把驴子的缰绳扔给秋生，漫不经心道：“驴子送你了。”

  说完，便向人群飘去，魔杖轻挥，一道蜃气探去，人群茫然回头，似乎看到什么值得尊敬的人一样，不住的稽首作礼，自动给他让开了路。

  来到野猪身前，姜钟端详片刻，指尖轻轻一挑，一丝极为淡薄的血气便从野猪身上飘飞出来。

  轻轻搓揉一下，眉头微微一皱，自言自语道：“竟然少了这么多。”

  这只有他当初吐出的十分之一不到。

  他的血早就不是孤阴不生的僵尸血了，而是阴阳相生，合抱如一，纵使在妖物体内流转，也断然不会有什么消耗，反而会汲取营养，不断壮大。

  现在这里少了，那就证明绝大部分还遗失在外。

  也不知道会催生出什么妖孽。

  姜钟啧啧两声，他融合了龙躯，血脉贵不可言，虫蚁鸟兽得了，真是天大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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